王媛
杜海濤的30歲生日,是在病房里度過的。因為腰傷,2017年10月他匆忙地在生日之前做了一次手術。那是他第一次躺在病床上,被推進手術室,再被推出來。
18歲進入《快樂大本營》的那天起,杜海濤就被外界環境推著向前走,如今12年過去了。而立之年是他人生重要節點,因身體亮起的紅燈,他只能躺在病床上,什么事也干不了。這促使他開始思考,眼前什么事情是必須要做的,又是什么消耗了他太多精力。
想清楚之后,他離開生活了12年的長沙,開始北漂。
“我是一個挺能折騰的人,這個可能電視上看不出來。”杜海濤笑著說,臉上依舊帶著標志性的嬰兒肥。
杜海濤在30歲想清楚的事情之一,就是要做一些“讓自己覺得明白”的事。“到這個年紀,已經不像前幾年,做什么都要讓大家知道。”他漸漸不滿足于被眾人圍觀的虛榮——更讓他有成就感的是,把每件事做得完整和細致。
“價值”和“意義”,是他不斷重復的兩個詞。
“每周六我胖了還是瘦了,又買了什么新衣服,又買了什么新鞋子,我最近學了些什么東西,我發揮得好還是不好……每周六都在給大家展示。”這個每周六晚8點都會準時在電視屏幕里蹦蹦跶跶的小胖子,12年來似乎沒有變過。他一直是那個隔壁鄰居家的大兒子,帶著“蠢萌”的氣質,在輸掉游戲后,瞇著小眼睛憨厚地笑笑。
但舞臺之外,杜海濤早已有了另一個身份——杜老板。從餐飲、家居到傳媒公司、網絡電視,他的商業版圖在短短幾年間迅速擴張。
和大多數決定北漂的人一樣,他想在北京尋求更好的商業發展。這里更像戰場,要想贏得勝利,就必須把自己送上前線。他不希望任何事因為他身在長沙而被迫擱置。
“沒啥不能干的。”這個擁有3424萬微博粉絲的主持人對自己的要求是,像普通創業者一樣去生活、去戰斗。穩定的曝光度、越來越多的演藝工作,再加上不斷擴張的商業版圖,30歲的他好像已經比同齡人更早地品嘗到成功的滋味。
“現在對自己滿意嗎?”
聽到這個問題,他嘆了一口氣,低頭想了很久,說:“其實我真的對自己很苛刻。”
杜海濤最想做成兩件事,一個是練出8塊腹肌,另一個是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他的腰傷,就是健身初期每天高強度鍛煉的結果。
最狠的一次,他在100天里,減掉了將近25斤體重。對此,他有一套拗口的理論:“我就不想讓自己過得很舒服,因為你讓自己不舒服,才能讓自己變得舒服。”
改變是在2015年夏天去綜藝節目《真正男子漢》當兵的那100天里驟然發生的。在那之前,杜海濤是個散漫自在的胖子,每天樂呵呵的,能躺著就盡量不坐著。臨出發前一天,他在朋友圈里說,自由懶散慣了,要刻苦一次。“我只想在這人生的100天里做一個實驗,論:人能不能搞定自己”。
記憶深刻的是“牽引橫渡”。在那期節目里,每個戰士都要在離水面18米的高度上,僅靠手腳發力,從85米長的繩索這頭爬到那頭。“后進生”杜海濤爬到一半就沒力氣了,整個人懸在半空中,汗水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我就覺得可能要死了,感覺崩潰。我想算了,我不行了,滿手血。”他抬頭看見站在河對岸的張豐毅,頓時有了勇氣。
杜海濤把這種來自大哥的激勵,歸結為在《快樂大本營》的成長環境。“就跟我犯錯誤的時候,就想往何老師身后躲是一樣的。在每一個環境里,我都特別尊重大哥。大哥說你堅持一下,好,我就堅持一下;大哥說你跳下來吧,我真的想都不想,我就跳下去。”
58分鐘之后,4次想要中途放棄的杜海濤爬完全程。所有人陪著他在岸邊流淚。
此后,杜海濤開始運動、健身,甚至逼迫自己在大大小小的游戲里爭取勝利。
長沙是杜海濤造夢的起點。
2006年,還在上高中的杜海濤獲得《閃亮新主播》冠軍,于是他從沈陽搬到長沙,住進臺里為他租的房子。和他一起到長沙的還有比賽亞軍吳昕,他們自此成為“快樂家族”的新晉主持。
兩周錄一次節目,剩下的時間兩個年輕人會窩在宿舍里看臺灣綜藝節目。白天太熱又出不了門,他們就晚上出去溜達,圍著湖南廣電大樓散步。“那時候我倆經常點炒面吃,我跟吳昕一人點一份,然后她吃半份,我吃一份半。”
但是,他們沒有像人們想象中的那樣一夜爆紅。薪水,不比同齡人高,名氣,也只能用毀譽參半來形容。
吳昕曾經在臺里的懇談會里袒露過心事:“錄完節目是我和海濤最沮喪的時候,我倆往宿舍走,數著自己今天說了5句話,有4句都不在點兒上,估計剪完之后什么都沒有了,就覺得真是太對不起大家。”
每次節目開始之前,杜海濤都要在洗手間待很久。前輩們不看臺本就能記清楚流程,可他心里沒底,但不好意思當著大家的面順流程,只好躲到洗手間偷偷看,一邊看一邊罵自己沒用。
這樣的適應期,一晃就是5年。
“一路走來我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模仿身邊的哥哥姐姐們。我模仿何老師怎么去為人處世;娜姐怎么去永遠快樂;嘉哥怎么讓生活變得更有品質。我跟昕姐就是一起成長。”
5年之后,杜海濤漸漸摸清了門道。他知道自己更擅長在輕松、跳躍的環境里發光發熱,于是用沒有修飾的沈陽普通話,瞅準時機放幾道“冷箭”;他也開始試著做生意,23歲那年在長沙開了第一家餐廳。
杜海濤說,大本營里所有人都沒有感覺到,那個最小的弟弟已經30歲了。“可能我在外面一直證明自己,但一回到大本營,我就會‘哥哥,他欺負我……,這才是我開心的事。”
在這里,他可以不用時時想著苛待自己,心安理得地做那個躲在大人后面的小孩。
2018年湖南衛視小年夜晚會,在“家”里主持的杜海濤在眾目睽睽之下說錯了贊助商的名字,造成一次直播事故。當他意識到自己犯錯的那一刻,他一邊念叨著“完了,完了”,一邊下意識地往何炅身邊躲。
走下舞臺,杜海濤忍著眼淚,給吳昕打電話:“昕姐,我怎么辦?我可能要死了。”
吳昕勸他:“你先別著急,慢慢來,后面還有直播,把后面的工作做好。”
回憶起那次突發狀況,杜海濤心悸至今:“過于情緒化的東西,我還是會跟昕姐說。因為確實是一起成長起來的,彼此了解,她也知道我想表達的是什么。”
這些年,每到一個新劇組,杜海濤都會定一個“無厘頭”小目標。2016年冬天,他學習用左手吃飯,一練就是半年。之后,他學過拼魔方,用氣球扎玫瑰花。最近,他又學著在雙手握著手機打游戲時,用食指代替大拇指操控屏幕。這些在一般人看來莫名其妙的訓練,他都視為挑戰。挑戰就有輸贏,歷盡艱辛“搞定自己”,自然就能收獲成就感。
他清楚自己在大多數觀眾心中的形象,憨厚、實在,看久了也挺有進步。杜海濤略帶戲謔地笑笑:“不過讓大家知道那個開開心心的海濤、快快樂樂的海濤、不拘小節的海濤、有意思的海濤就可以了,那個也是我。”
但內心里,他忍不住和自己較勁兒,不斷給自己壓力,并將其歸結為天蝎座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