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傳統村落浦西城堡街巷空間研究

李鎨翰 師梧剛

(1.廈門大學嘉庚學院建筑學院 福建漳州 363105；2.廈門大學建筑與土木工程學院 福建廈門 361005)

0 引言

“浦西城堡”又稱“西堡”，是閩南浦西黃氏在明嘉靖四十年(1561年)為防御倭寇與賊匪入侵，在現今漳州市城外村城內社建造的“浦西第一堡”，迄今已有450年歷史。城內社為城外村7個自然村之一，而城外村舊稱“浦西”，故今名之為浦西城堡。“浦西城堡”與漳浦縣的“趙家堡”及“詒安堡”三堡相互之間不但有歷史淵源，且因皆有防御性城墻環繞，格局相似特點突出而常被并稱，這三堡是明清年代閩南防御性村落建筑上重要的歷史見證。2016年“浦西城堡”被列入第四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①。

1 浦西城堡的地理位置和歷史淵源

浦西城堡位于漳州市龍海市東南部的港尾鎮域中央，獅山南麓，南太武山西部的城外村城內社，置身于“三山一水、茂林綠葉”的浦西溪畔，如圖1所示。

圖1 浦西城堡的地理位置

史冊記載，公元1279年崖山一戰，張世杰與黃天從等保護郡王趙若和沖出包圍，船遇臺風，南宋覆滅。但據浦西黃氏傳說，幸存的郡王趙若和及黃天從等，北航至漳州“浦東銀坑”登岸，黃天從將趙王“匿趙為黃”合居。據浦西黃氏族譜記載，黃氏第十一代孫黃深魏，在明代嘉靖四十年(1561年)率部眾在城內社建造了浦西城堡。

2 浦西城堡的空間形態構成

浦西城堡，由一道略成矩型的城墻，環繞著一片整齊排列的閩南傳統古厝群②所構成，主體從明代嘉靖年間建設，迄今己有450余年。城墻周長約450m，占地面積1.574hm2，曾居住千余人，如圖2所示[1]。研究中發現：浦西城堡城墻內的空間形態及街巷網絡，在明清時期發展成型后就沒有大的改變，因此本研究重點在于城墻內保留完好的村落街巷空間形態。

圖2 浦西城堡現狀圖底關系

從村落平面圖可看出，城堡的內部空間主要由建筑院落和街巷空間拼合而成，兩者互為圖底關系。城內社傳統村落的空間形態包括村落整體形態和城墻內部的村落空間兩個大方面。

村落的整體形態不僅指村落本身，還包括周邊的自然山水格局、附屬建設等。城堡坐北朝南，三面環山，背靠獅山，左引龜山，右傍內湖山，南有自西向東蜿蜒的浦西溪及溪谷平原，遠處群山層巒疊嶂[2]，如圖3所示。城堡選址于山清水秀，藏風聚氣的場所，形勢合乎中國傳統風水觀念中所追求的“理想空間模式”思想，這種環抱有情的自然環境與依山就勢的布局形態營造出舒適安全的居住環境，如圖4所示。

圖3 城堡全景

圖4 整體空間形態圖

“浦西城堡”呈方形，開設4個石門(據村民證實，北門后被堵住)。堡內采用方格網狀道路，巷道主次分明，居住祠堂布局合理，是中國古代民間“先規劃后建設”的又一實例。

城墻內部的村落空間，由閩南式傳統民居縱橫排列，形成鮮明的棋盤狀結構。城墻內部的村落則由街巷空間、環城墻空間、建筑及院落空間等空間類型構成，本文僅探討村落內部的街巷空間。

3 村落內部街巷空間形態

浦西城堡的街巷空間，是其最大空間特征,本文將通過街巷交通空間和節點空間兩個方面探討。城墻內的街巷呈“九宮格”棋盤式布局，城墻外道路則依地形變化形式較自由，兩者形成鮮明對比。

3.1 街巷交通空間

街巷共11條，東西向街巷6條，南北向街巷5條。除東井小巷、西井小巷名稱來自村中老人口述，其他街巷名稱無從考證，為便于研究，本文將堡內街巷逕以“縱”“橫”命名，如圖5所示。主巷2條，呈“十”字形連接東西門和南北門。部分東西巷有磚埕③，磚埕既是交通聯系的主要通道(街巷)，也是村民晾曬的主要場所。南北向街巷一般較窄，隱于建筑山墻之間，如圖6所示。堡內街巷系統互相連通，通達性好。城堡東、西、南3個城門為對外通道。

圖5 街巷平面圖

圖6 街巷空間實景

本文將城堡現存街巷道路分為3個等級，如表1所示。

第一級為主巷，共2條。

第二級為副巷，共6條，分別為縱一巷(東井小巷)、縱二巷、縱四巷等，寬度相對較窄。

第三級是窄巷，共3條。寬度狹窄，只滿足“通過”的功能。

表1 街巷分級情況表

3.2 節點空間

節點空間主要包括公共空間(埕)、交叉口節點、住宅入口空間。

(1)公共空間

公共空間有2處，當地稱為磚埕，如圖7所示。磚埕是村民舉行公共活動的空間，呈矩形，兩處磚埕大小一致，分別位于橫四巷和緊鄰南門的城墻內，長約50m，寬約10m。磚埕周邊建筑平均高度與磚埕寬度比值約為1∶2，空間上具有很舒適的廣場感。橫四巷內的磚埕原設有戲臺，現已不存在。

圖7 磚埕節點圖

(2)交叉口節點

堡內五縱六橫十一條街巷，交叉形成30個交叉口節點，如圖8所示。交叉口以“十”字形為主，但均有不同程度的錯位，有些為“T”形交叉，有些則形成風車狀，均略有不同，形成每個交叉口節點的標識性，營造了閩南傳統村落獨特的節點趣味。

圖8 交叉口節點圖

交叉口節點空間不大但各有特色，結合開放(無院墻)的街道，在棋盤式布局的城堡中，創造出“同中有異”的空間感。風車狀節點是城堡內比較常見的節點空間之一，易使人駐足而形成交往空間。西門交叉口節點利用地形高差和街道轉折錯位，形成大小不均的小空間，創造出豐富的趣味，如圖9所示。主副街巷尺度高寬比D/H≈1，空間營造出了內聚、安定的氛圍。各個形態獨特且唯一的交叉口節點連接形成了街巷開敞通透卻不單調的街巷空間，如圖10所示。

圖9 西門節點分析圖

圖10 交叉口節點分析圖

圖11 街巷公共空間分析圖

(2)住宅入口空間

堡內的古厝有南北向和東西向之分，南北向古厝規模較大，東西向則較小。街巷在古厝的入口處均有不同程度的加寬。東西向古厝無院落，南北向古厝大部分有半圍合院落，無大門，一面或兩面與街巷直接相連，這些空間也成為人們閑談、交流、晾曬的空間，如圖11所示。而建有院落大門的古厝，將街巷與自身院落隔開形成私密性較強的空間，這類古厝只有3棟。這種手法使建筑與街巷形成多層次的變化與連接，從而在規整的布局中形成街巷豐富多樣的漸變空間。

4 城堡街巷空間影響因素

浦西黃氏從宋末定居到城堡于明代建立，經歷了漫長時間，影響村落街巷空間布局的可能因素有以下3種。

4.1 思想文化因素

傳統思想文化對城堡的營建影響深刻，如堪輿學、宗教思想等。

整體上“禮制”思想在城堡的規劃營建中占有決定性作用，即使在坡地地形上也依然采用棋盤式的結構。黃氏宗族建立浦西城堡，宗族制度是中國封建社會的重要支柱，從村落社會組織的形成、生活領域的確立，到人們的思想意識，都深深地烙上了宗族制的印記[3]。

堡內建筑在建設初期只有中央3列，宗族發展過程中，子嗣分家是當地傳統，在城堡的建設中得到體現，子嗣的建筑依祖宅排列擴展，形成持續生長的建筑空間。

4.2 防御的功能

城堡的建立是為了抵御倭寇賊匪的侵犯，防御是其最重要的功能，而城墻是當時最有效的防御措施。

防御需要快速的調動支持，棋盤狀街巷結構的優勢最為明顯，成為城堡的關鍵聯通網絡。東西井水源是防御生存的關鍵要素。而節點空間-磚埕則有利于人員的快速集結及平時的訓練。

4.3 地理環境因素

城堡街巷空間形態利用了地理環境的影響，借助三面環山的優勢，在夏季山頂冷空氣自然下沉，流過城堡帶走熱空氣，營造出局部的小氣候，而周圍環繞的山丘在冬季則可以遮擋寒冷的東北風。白天南部海灣的海風吹入城堡，晚上陸風(山頂冷空氣)吹入城堡，城堡棋盤式的街巷空間結構，有利于風的流通，提高了環境的舒適度。

城堡北高南低，高差約7.5m，形成了堡內獨特的排水空間。棋盤式街巷能最大限度利用地形的優勢，使堡內的排水由北向南，并沿街巷形成網狀的排水系統。

5 結語

浦西城堡作為明清時期的民間自建防御城堡，其選址、空間形態布局、建筑和院落等，連同形態形成背后的經濟、宗族關系等因素構成了傳統村落豐富的內涵。

棋盤式街巷形式在古村落中雖然常見，但浦西城堡中的街巷形態卻有其特殊性：與閩南其他位于平坦地形的棋盤式古村落(金門島山后村、東園鎮埭尾村等)相比，浦西城堡有防御城墻環繞，且在海岸坡地崎嶇地形仍堅持采用棋盤式布局，深受傳統思想文化的影響，整體環境特色鮮明。而與之并稱三堡的其他兩座同樣筑有防御性城墻的城堡(趙家堡、詒安堡)相比較，浦西城堡規模最小但建設年代卻是最早，其規劃布局思想對兩者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

城堡形態的發展不能僅以450年的歷史來概括，其街巷空間的生長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及制約，從地形環境到軍事防御再到思想地域文化，甚至于微氣候的因素，都有非常緊密的關系。研究它，對國家鄉村振興戰略下閩南傳統村落的傳承改造再發展，有十分積極的意義。

注釋：

①摘自《住房城鄉建設部等部門關于公布第四批列入中國傳統村落名錄的村落名單的通知》。

②“閩南”地理上泛指福建省漳州、廈門、泉州等閩南金三角一帶以及龍巖的漳平等部分地區。閩南古厝是閩南傳統民居中的一種，“厝”在閩南方言中為“房屋”之意。“大厝”則指“大宅院”。

③首落前即屋身正前，留設的戶外廣場稱為“埕”。在《現代漢語字典》中對“埕”的解釋有兩條,一是古語、方言的酒甕,一是福建廣東沿海一帶飼養蟶類的田。但在臺灣、廈門、漳州、泉州閩南語中,“埕”指的是在建筑中大厝民居前用矮墻(稱為“埕圍”)圍合并用條石或紅磚鋪設的室外空間。

參考文獻

[1] 鄭云.龍海市浦西城堡的建筑風格與歷史背景[J].福建文博,2014(03):65-69.

[2] 雷松霖.漳州堡寨式聚落空間形態研究——以城內社村和埭尾村為例[D].廈門：廈門大學,2017.

[3] 揭鳴浩.世界文化遺產宏村古村落空間解析[D].南京：東南大學,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