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樹理折磨年輕人

郝金紅

陳登科寫了一篇小說《活人塘》，他自信滿滿地帶著《活人塘》去北京拜訪趙樹理，請趙樹理為自己的作品把脈。在北京文聯(lián)見到趙樹理時，他正在埋頭寫作。陳登科說明來意后，趙樹理從書桌后繞到陳登科面前，拿過手稿，足足看了十來分鐘，然后皺了一下眉頭說：“稿子你留下，你再留個電話給我，到時候我通知你來取稿。”陳登科很激動，當即留下了聯(lián)絡方式。

陳登科在招待所里一直等趙樹理的電話，可是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趙樹理從未主動聯(lián)系過陳登科，反倒是陳登科連續(xù)跑了趙樹理的辦公室十來趟，每次趙樹理都說：“正在看，那是個長篇，需要時間，你不要著急啊。”到了第十次的時候，趙樹理終于拿出了那本手稿，說：“你這部小說好長哦，我足足看了一個月呢。”說完，隨便翻了其中的幾頁，陳登科看到每頁上都用紅筆做了圈圈點點。趙樹理笑著說：“你不要介意我弄臟了你的手稿，其中只是我的一點個人看法，也不一定對，權當參考意見吧。”

趙樹理讓陳登科跑了十趟取稿的事，在北京市文聯(lián)不脛而走。一位同事開玩笑地問趙樹理：“老趙，你給人改稿子，讓人家跑了十趟，這不是折磨人嗎？”趙樹理說：“你說到點子上了，我就是要‘折磨折磨他。”同事很驚訝：“你這何必呢？年輕人寫點東西不容易呀。”趙樹理說：“正是因為他年輕，寫文章不容易，我才要讓他多跑幾趟。你想啊，一個年輕人，寫出了一部長篇，肯定有些心高氣傲，我讓他多跑幾趟，他就會想，是不是我的作品還有很多不令人滿意的地方呢？這樣一思考，他就會謹慎對待自己的作品，不會急于求成，才會在思考中不斷完善。”

后來，經(jīng)趙樹理的推薦，陳登科的《活人塘》成功發(fā)表。在一次文藝座談會上，陳登科深有感觸地說：“沒有趙老師，就沒有我的處女作。他讓我跑了十趟辦公室，看似‘折磨，實則是對我的警醒和關愛，寫作不要急于求成，多經(jīng)磨礪，你的作品才有厚度，才會得到讀者的認可。”

【原載《做人與處世》】

插圖 / 趙樹理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