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慧娜
我對于文學的熱愛,大概源于文學的種子是以基因的方式深深根植于我的體內。記得那年我5歲,正在讀育紅班,育紅班也就是現在的幼兒園。
那是一個雨夜,我趴在被窩里,雙手捧著小臉支在枕頭上,望著被雨水沖刷得锃亮的窗玻璃愣神。雨水沙沙好像落在我的心尖尖上,我突然莫名地有些傷感。于是,我的處女作瞬間誕生了。那是一首題為《難忘的童年》的詩歌,被我用小小的字小心翼翼地寫在一枚火柴盒上。火柴盒的正面是詩歌的第一段,背面是第二段。我從姐姐驚喜的眼神中得到認可和鼓勵,從此,我對詩歌的熱愛一發不可收拾。從小學寫到初中,又從初中寫到高中。
記得那時,每每發表一篇作品,媒體都會給作者寄去一張明信片。所以,高中時代我最為快樂的事便是等待,等待第二大課間或者中午,學校門口收發室的老爺爺對著喇叭叫出我的名字。喇叭聲中,我會飛快地跑去,雙手捧過明信片,對著上面那短短的兩行字看了又看,撫摸著尚有余溫的郵戳滿心狂喜。
讀大學時,我慢慢學會了思考。我開始發覺到人類的復雜,復雜到同時被親情、友情和愛情這三大繩索牢牢地綁縛著。于是,我慢慢收起詩歌的翅膀,開始選擇坐在“榕樹下”,一臉嚴肅地、近乎瘋狂地敲打小說。《我是一只流浪貓》《人體模特》《鋼琴獨舞》《斷線的風箏》……
記得最為瘋狂的時候,我把自己關進租住的小公寓里,從日出寫到日暮,實在困了倒頭就睡。夜半,大腦中又有東西筋斗云般把我折騰醒了,就一骨碌從床上爬起,又寫。寫累了,或者沒有靈感了,我就去爬山。不知那座城市中大大小小的山,至今是否還留存著關于我的記憶。就是當年有一位姑娘,單薄著身體,用她那份執著,用她那幾近癡狂,不舍晝夜,為她筆下的每一個人物導演著一幕幕的悲歡離合。
只可惜,那些小說如今連底稿都沒有了,它們已經變成我身上的骨頭和肉了吧。因為移步聲響中,我總是恍惚間又回歸到以往的歲月。我也很想問問那棵如今已參天的榕樹,哪怕它托夢告訴我,它是真真切切接受過我汗水和淚水的滋養的。
參加工作后,我又開始鐘情一種叫做散文的東西。作家李敬澤在《面對散文書寫的難度》一文中有如下的描述:散文作為一種文學,作為一種認識自我和表達世界的方式,一種有意義的藝術形式,它的前途就在于能不能完成現代性轉型,真正地面對書寫的難度。當你有蘇東坡等古人附體的時候,書寫是沒有難度的,但是當你要面對此時此刻的真實感受,在這個感受中確定生活的意義,把它的復雜性寫得清澈,這是多么難的一件事,但是就要做。
想都沒想到如此簡單的我,竟然挑了一件難事在做。此時有一種小朋友被摸著頭說你已經長大了的驕傲。我的確認同李敬澤先生對于散文如何寫作的看法,但我一旦拿起筆,這些所謂的態度就都被我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完全是萌萌噠著輕車上路,車走到哪兒,我的筆就寫到哪兒。這也許與我的性格有關系,我本身就是一個喜歡把復雜的事拿來簡單處理的人。
有人做過研究,當人靜下來時,就會回歸嬰兒單純的境地。我一直視寫作為治療我浮躁空虛的鎮靜劑,所以,越來越多喜歡我文字的朋友,定是透過我的文字看到了我寫作時的純真。我也希望親愛的您,于熙熙攘攘的喧鬧中有擁抱文字的沖動,那定是對寫作者最大的褒獎和鼓勵。
文學是迷人的更是慈善的。正是因為文學的牽引使我有幸走進魯院。當我小心翼翼地走進魯院的花園,拘謹地四處打量。這一草一木一葉一花是怎樣被命運選中,來到這里,成為魯院獨特的風景。莫言、畢淑敏、余華、王安憶、嚴歌苓……當年他們漫步在這個花園,駐足于巴金先生和冰心先生的雕像前,他們是否也感受到了透過顏色沉郁的大理石蔓延出的生命氣息。這生命氣息火焰一般在時空中傳遞,溫暖而明朗。于是,我不再拘謹。
一位位良師走過來,我的虔誠令他們感到欣慰,于是,他們手把手地教我。他們說:寫作者的文化思維應該定格在頭頂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這兩個事物上,你要為此而激動、神往和迷惑。
人活在社會中要講人性,同樣,寫作中,對于人性的深入挖掘,是文學工作者應當主動承擔的社會責任。
人活一輩子總要信點什么,因信仰而變得飽滿和熱情,寫出的東西才有讓人捧讀的欲望。
女人的愿望有很多,但前提是女人應該是獨立的,獨立地直面困難,擁有獨立的思想,那是讓你雙腳堅強站在大地上的東西。
……
前幾天,我又去了一次魯院。我走到冰心雕像前停下腳步,看到她左手托腮,凝神遠眺,一本打開的“書”放在膝上。我俯下身,我蹲下去,我抬頭望著先生,我告訴她,我也擁有時刻擁抱文字的夢想,我也崇尚愛的哲學,我也想用我的筆去追逐愛,去表達愛。把故事講于韶華,講給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