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臺的愛

荊棘鳥

我老公很摳門，常常讓我抓狂，老媽卻喜歡得不得了，逢人就說她選的女婿如何會持家過日子。

我和老公的相識，源于老媽安排的相親。那是幾年前一個冬天的早晨，我被老媽從被窩里拎起來，她下命令似的沖我嚷嚷：“趕緊洗漱，今天去相親。”我萬分抗拒，堅決不去。她先是說那個男孩是她老朋友的兒子，很帥，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說老姐妹們孫子都好幾個了。在她軟磨硬泡下，我屈服了。

見到老公的第一印象是：嗯，人長得還不錯。因為抱著應付老媽的心態，所以一直無關痛癢地聊著。臨走時，他竟然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喝掉，還把最后一塊華夫餅打包。看見我詫異的表情，他笑笑，這里的東西挺好吃，哪天你有空的話，我們再來吃。

我禮貌性地呵呵兩聲，心想，這人也太摳門了吧。第一次見面就這樣，那熟悉了以后得摳門成啥樣啊？

為了不讓老媽著急，我只能裝裝樣子，慢慢交往下來，發現他其實還不錯。相處一年后，我倆順理成章地結了婚。婚后，我才發現被騙了。

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的摳門，一覽無余……

我扔掉的洗發水和沐浴露的空瓶子，他都要從垃圾桶再撿回來，說，裝上水他還能用好幾回呢。飯后，每個盤子寥寥無幾的剩菜他都要留下，說，熱一熱下頓他還要吃。我提議去吃披薩，他卻說外面賣的披薩又貴又不衛生，要回家親自給我做。

我罵他是騙子，說要退貨。在我想著如何退貨的時候，我懷孕了，這可把他和老媽高興壞了。

他天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各種好吃的，偶爾還有海參、燕窩。一有時間，他就在網上買各種小衣服和玩具，而且價格不菲，好像一夜之間，他變得不摳門了。我調侃道：“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樣，你真舍得下血本呀。”他一邊在電腦上網購，一邊說：“你老說我摳門，我那是會過日子。”

孩子出生后，慢慢地不見海參和燕窩的影子了。果然，這家伙變大方是為了孩子，孩子一落地就沒我什么事了，孕期對他的好感瞬間全無。

一周前，老爸被查出冠心病，需要做支架。我們姐弟三個商量著如何平攤醫療費。他一改往日溫吞的脾氣，大聲說：“都什么時候了，還在說錢的事。我們應該趕緊去和醫生商定做手術的時間。”

辦公室里，當醫生問要國產支架還是進口支架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說要最好的。這是我那個摳門老公說的話嗎？我不敢相信。

老爸手術順利，七天后便出院了。我終于松了口氣。回到家我癱坐在沙發上。老公湊到我跟前說：“這幾天你也沒睡好，我給你去放熱水，泡個澡好好睡一覺。”

他起身，我一把把他拉回來，靠在他懷里，淚如雨下。這個傻瓜，明明老爸住院這幾天都是他在醫院守著，需要好好睡一覺的是他啊。

“等著，我去給你放熱水去。”這次，我想好好表現一回，是他平時的點點滴滴，把我內心的冰融化了。

我放完熱水回來他還保持著我離開時的姿勢，一臉疑惑的樣子。

晚飯時，我對他說：“咱媽剛打電話讓你算算共花了多少錢，完了讓老大家、老三家把錢給咱送過來。”不等我說完，他便把話搶過來：“什么錢不錢的，告訴老太太把老爺子照顧好就行，別亂操心。”

筷子夾的肉停在半空中，一時我都忘了吃。“別看了，口水都流到桌上了。”他哈哈大笑。而我，此時此刻，眼睛被淚水打濕，眼前一片模糊，以前的一些事漸漸清晰起來……

每次，他把我扔掉的洗發水空瓶子撿回來，裝上水搖一搖，他都能繼續用好幾次。但同時，他都會把一瓶全新的洗發水打開讓我用。

每次，他把剩飯剩菜加工一下，留著自己吃。但同時，幾盤剛出鍋的熱菜都會出現在我和孩子面前，不讓我們吃剩菜。

每次，我說想吃披薩、薯條、雞翅的時候，他都以不干凈不衛生為借口，拒絕帶我去吃。但同時，當我回到家的時候，餐桌上總是擺著他親手做的披薩、薯條、雞翅。他說，洗洗手，趕緊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往事一幕幕，像開閘后的潮水，一涌而出。

這個我一直嫌棄的男人，這個我直說他摳的男人，原來，他只是對自己摳，他對我，對孩子，對我的家人卻如此大方。想到這里，我眼掛淚珠，心底卻開出幸福的花來。

（張甫卿摘自《天下男人》2017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