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科技大學215000)
喬治·莫蘭迪(Giorgio Morandi,1890-1964)于1890年出生在意大利北部平原上的一個中產階級家庭,17歲的他在波洛尼亞美術學院進行系統的專業訓練,在這里的最后兩年,他慢慢的形成了自己的繪畫風格,而后一直在波洛尼亞擔任美術老師。他的畫風在印象主義與立體主義之間,以精妙的形與色的高度和諧,經過一系列的探索后形成了他獨特的藝術文化語言。
愛德華·羅迪蒂在對莫蘭迪采訪后這樣提到,“他忠于意大利北部的階級傳統,另外還帶著一絲純粹個人的謙遜、羞怯和苦行僧的風度。”由此論述我們可以知曉,莫蘭迪那近似于足不出戶的生活作風以及不適應被外來事物所打攪他平淡生活的性格,永遠沉浸在屬于他自身的一方小天地里專心創作,莫蘭迪如苦行僧的氣質可見一斑。
莫蘭迪將傳統作為認知的搖籃,積極地關注著當代藝術的發展,他既不囹圄于傳統之中也不盲目的成為現代藝術的服從者。對莫蘭迪影響較大的是濕壁畫。濕壁畫通常都需要在還未風干的灰泥上作畫,但兩者一般很難完美融合,因此繪制濕壁畫之前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工作,要事先構思好布局和顏色,上色時的完美狀態是一氣呵成的薄層。故濕壁畫大多是大面積的平涂的色塊,粉灰中透著明亮,淡泊中流露出高雅。莫蘭迪喜歡將色塊處理成平圖的方式,整個色調呈現灰藍色,不得不說濕壁畫對其影響是非常大的。但是莫蘭迪的創作與濕壁畫有很大的不同,他從濕壁畫中汲取營養,慢慢糅合成為自身的語言。
對于莫蘭迪完善藝術軌跡的道路上,塞尚絕對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保羅·塞尚(Paul Cézanne)是對后印象畫派發展起到決定性作用的人物。塞尚對于自然與藝術之間是這樣認為的:“風景被反思,它成為人一樣,并成為我內心的意識。我將它客觀化,將它投射并凝住于畫布上但似乎對我而言,我將成為風景主觀的心靈,正如我的圖畫將成為其客觀的心靈。”他認為藝術家之獨創必須根植于大自然,通過創作,他要挖掘蘊含在自然表面現象中的某種簡樸的存在,同時將眼睛所見到的繚亂視象組成一組富有紀律和秩序的圖像。莫蘭迪在畫靜物時也十分尊重客觀事物存在之現象,他對物體的觀察方式幾乎與塞尚如出一轍。我們可以從塞尚的畫面中看出,景物都十分簡單,透著濃濃的幾何意味。莫蘭迪鉆研、概括了塞尚的觀察方式,他以一樣迎合普通大眾邏輯的、“不荒誕”的觀察方法來看待所處的客觀真實的物象,揭露“抽象的現實”的本色。這點在他后來的作品中呈現的十分明了,譬如他將物體外在形狀消解、隱化輪廓邊沿線,追求一種畫面二維化的表現,那時的他更注重的是像塞尚所提倡的注重物體潛在的精神而不是對事物單純的描摹。
莫蘭迪注重考察物體原來的狀態的呈現,不加任何粉飾,這一看法和立體主義的代表人物畢加索(Picasso)是類似相同的,他說:“我不了解人們以‘研究’這樣的辭語用于現代藝術,對于我來說‘探尋’在繪畫中不代表什么,‘找到’才是正確的字眼。”莫蘭迪斷然的舍棄研究與嘗試這一點,對于他想表達的繪畫形式是離不開關系的,而他認為,繪畫的關注點應當落在如何真實地將所見到的客觀事件直接記錄下來。
莫蘭迪用不同一般人的視角來闡釋審美對象,尋求同一畫面中空間的歸屬感造型及色調完美的協調和融合。這時期繪畫擺脫了莫蘭迪早年在畫面中顯現出的色面不均的表現手法,對于畫面的構圖和顏色之間的取舍似乎也都經過了仔細與謹慎的衡量,畫面呈現出意大利傳統繪畫中的嚴謹的感覺。有別于常人的觀測物象的視角,和畫面所展現的近似于算數推理式的奇妙感受是有別于形而上畫派的,這很明顯是莫蘭迪本身的藝術語言,同時還能看到塞尚式的觀測方式對他的影響。
莫蘭迪成熟時期的作品,空間得到進一步的簡化,他開始有意識的在畫中使用中國畫中常采用的“散點透視”的作畫方法,他通常將靜物集聚在畫面中央,在這周圍留出大批空缺,用微妙的色調來區分空白物象與布景,莫蘭迪對空白空間的意會和操作使他的作品已然遠超越正常普通作品的內在涵養,最大程度的使觀者感受到心靈空間的無限性。他這種對畫面前后物體和空間處理上采用了相似的明暗和色彩描繪的方法,平面化的二度空間,交界點的模糊處理,打破了畫面中原本營造的封閉空間,使物體與畫面周圍的空間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個有機的統一體,畫面中物體與物體之間從容的統一,宛若能感覺到他們在與對方酣暢淋漓地交談。
莫蘭迪在自己頭腦中先置換出一個有趣的、合理的空間層次布局,他刪除一切華而不實的東西,營造出一個新的靜謐的世界。他或理性的不帶有多余情感的經營物象各個部位之間關系,并且穿梭于其中尋找有意味的形式,通過他自身對于客觀世界鮮有的沉思,反復擺弄著大大小小的瓶罐,以塞尚式的觀察視角來重新審核物體。
在莫蘭迪的畫面中,色彩艷麗、夸張、強烈這一類形容詞似是與之絕緣,它的每一角、每一處都是灰朦朦的,不悶又不臟,帶著與生俱來的完美,給人以幽靜高雅的視覺體驗,這尤其顯現出莫蘭迪那非常人可匹及的安詳和文質彬彬的風致及涵養。灰色系組成的畫面將恒動的時間長河靜止,畫布上寫滿了靜謐與深遠,似是阻隔了時間和空間的范疇,這些在細微中存在差別的灰色恰如其分地鐫刻出了奇幻而又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