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無法告訴你的，那就問電影去吧
——軟科幻類型電影淺析

（中國華藝廣播公司 350001）

一、引言

科幻片，是建立在科學基礎上的幻想和虛構，創作者插上了“科幻”的翅膀，可以天馬行空地去探討外太空、外星生命、超能力、時間旅行……作為類型片的一個分支，科幻片是最受歡迎的電影類型之一。而電影界比較認同的關于科幻電影的分類，主要就是“硬科幻”和“軟科幻”。“硬科幻”被定義為，嚴格的遵循科學規律、嚴肅的設計幻想情節、嚴密的組織邏輯推理而編導出來的科幻電影作品，這類電影的代表作最為人所熟知的是《異形》系列，還有《2001太空漫游》等；“軟科幻”則被定義為只具有科幻背景，從社會學角度去建立科幻構思，而不必較真地考究其科學合理性及現實可能性，這類電影的設計定位主要在探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其情節題材集中于哲學、心理學、政治學、社會學等人文價值層面，《星際穿越》《逃離克隆島》《時空旅人的妻子》《她》等就是“軟科幻”電影的代表。

軟科幻電影天生帶有哲學固有的懷疑精神，將矛盾向縱深剖析，將晦澀難懂的哲學拷問化為直觀可見的銀幕形象和生動易懂的故事情節，這樣的設計加劇了電影的矛盾沖突，突出了角色的形象刻畫，往往還泛化出角色間人性化的感染力，這種理性與感性交織渲染的情節設計，令無數電影愛好者為之感動陶醉，也引導一代又一代的人去思考那些沒有最終答案的根本問題。

二、我是誰？從哪來？到哪去？

許多人在一生中的某個時候，總會對人生產生困惑，最大的困惑往往是由死亡引起的，他會對生命的意義產生疑惑和發出追問。 “我是誰”這個哲學命題，電影人不只一次地試圖從科幻角度來解答。《黑客帝國》《源代碼》《盜夢空間》《異次元空間》，這些電影告訴觀眾，“我”可能是一種用機器制造出來的幻象。《逃離克隆島》《別讓我走》《銀翼殺手2049》則告訴觀眾，“我”可能只是人類當作工具的克隆人。這類影片反思了“我”自我覺醒的過程，讓觀眾直觀地看到，當機器幻想或克隆人具備獨立的思想并有可能自我繁衍時，“我”還能不能作為一種商品進行交易，尤其是克隆人的倫理問題，人們不得不回答，什么是人？人從哪里來？人與其他動物的區別又在哪里？克隆人的意義僅在于延續其本體的生命嗎？這類軟科幻影片對克隆人的倫理身份和倫理意識的逐步揭示，同樣折射出現實社會克隆技術所面臨的倫理問題，也寄寓著對現代人類的生存意義的哲學思考。

基因工程尤其是克隆技術的發展以其強大的影響力引起了各界人士的廣泛關注，一些有責任的科學家、思想家從哲學、倫理學、社會學等方面進行了多角度、多層次的思考。應當說，軟科幻電影通過構建一個虛擬未來提出問題，已經說明僅僅去簡單地否定或肯定克隆技術是不可行的。“克隆技術是神奇的，它最誘人的也就是最危險的”。所幸這樣的悲劇只發生在電影里，盡管目前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都是禁止生殖性克隆人的，但在治療性克隆的領域還在繼續探索中。

三、如果生命不止，又該為何而活？

自古以來人類就渴望長生不老，軟科幻電影恰就給我們提供了不尋常的人生案例作為參考。

《本杰明·巴頓奇事》通過主人公逆流的生命軌跡展開對個人命運的深刻思考：在神秘強悍的命運面前，個體是渺小無力的，我們無從選擇，但我們可以選擇積極向上的人生觀和豁達坦然的生死觀，滿懷感恩的心去從容詩意地生活；《青春永駐》中的試飛員丹尼參加了急凍人體實驗，然而冰凍技術可以使生命停駐，卻無法休止綿延的深情，愛情在構建人物命運中的作用即得以凸顯；《時光盡頭的戀人》則更照顧女性觀眾對容顏永駐的渴望，女主角阿戴琳奇跡般地不會變老，然而卻從一個又一個愛人身邊逃離，觀眾可以真切地理解她“不能陪愛人終老，不如在感情尚濃的時候消失”的選擇。《暮光之城》系列電影雖不能算嚴格意義上的科幻片，但劇中主人公的發問“當你可以長生不死，又該為何而活？”可以說道出了觀眾心中的疑問。

唯一能夠穿越時間的荒野，讓一切變得柔軟的，只有愛。影片中的主人公都選擇為了愛而放棄不朽的生命，正如《本杰明·巴頓奇事》中本杰明的養母所說：“我們都將會去到同一個地方，只是路不同而已。”對于阿戴琳來說，長生不老所帶來的華麗人生的種種，都不如和相愛的人一起慢慢變老來得幸福。有了愛的能力，失去超能力又何妨？這類軟科幻影片將生與死、情與愛的永恒主題緊緊捏合，使生死命題在人物命運中得以強化，也為關于永生的永恒追問找到了答案。

四、輪回，不在來世而在今生……

“如果讓我獲得時光機或超能力，回到過去重新來過，我是否會過得更加幸福？”——這恐怕是很多人心底的疑問。

《土撥鼠日》是一部極富哲學色彩的電影，它通過現代社會繁雜忙碌的工作生活致使人們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心理錯覺的現象，描寫了一個別具一格的故事——影片中的主人公菲爾被卡在了同一天，所有人和事物日復一日的重復，毫無脫離的辦法。你會得過且過，還是充分利用已經永恒的時間？尼采的哲學拷問在影片中就成為主人公每天要面對的問題。觀眾也得以跟隨荒誕有趣的情節，利用存在主義相關知識，分析關于人生選擇的哲學意義。《時空旅行者的妻子》《時空戀旅人》中的主人公可以穿越時空，甚至能修正一些小失誤，看似掌控命運、隨心所欲的天賦異稟，但面對親人的離世依然無能為力，似乎連擁有超能力的人也永遠沒有最完滿的解決方案。

這類影片并非沒有邏輯問題，存在諸多的解釋不通，但這恐怕就是軟科幻影片一個最大的、也是最可愛的BUGg，類似《初戀50次》《滑動門》《午夜巴黎》《人生搖控器》等影片，擁有超能力本來就是最大的不合理，重要的是影片帶給了我們些什么。也許人生最幸運的是“只有一次”，而恰恰只有一次，我們都只有開始，而不知道結果。就像《時光戀旅人》里父親告訴兒子的幸福公式，簡單卻寓意深刻——“每天按照正常人去過，再重新過一遍，發現它的美好。”

五、科技一定讓生活更美好？

愛因斯坦這樣談論哲學：“如果把哲學理解為在最普遍和最廣泛的形式中對知識的追求，那么，哲學顯然就可以被認為是全部科學之母”，或者說，哲學可以用更犀利的視角展示現代科技帶來的利與弊。

在很多人眼里，科技帶給人便捷，但科技如果被濫用，其后果不亞于毒品。影片《永無止境》《超體》就是基于一個眾所周知的心理學理念：人的意識只是冰山一角，而剩下的百分之九十都是人們無法控制的潛意識。通過讓誤服高科技毒品，激活百分之百的身體潛能，最終超越了人體的局限性，看似成了真正意義上全知全能、無處不在的“神”，架構在軟科幻的背景上，物理、生物、化學等理論規被大幅簡化，隨著劇情的推進，只剩下腦洞大開、匪夷所思的理念留給觀眾思索——借助高科技而開掛的人生，真的變得更好了嗎？

影片《她》的時間背景離現實非常近，硬件環境幾乎已經實現，男女主人公的戀愛經歷更符合當下人們在虛擬世界的情感交往軌跡。當剝開這一層層的科幻外衣之后，我們會發現《她》似乎是一部認真探討哲學意義的科幻電影，尤其是影片結尾，薩曼莎在與哲學家的交流中，解開了困惑，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而通過《她》，觀眾得以管窺未來可能會被“異化”的生活，進而去反思高科技變革帶來的倫理學、社會學、心理學乃至哲學意義。

六、哲學無法告訴你的，那就問電影去吧！

哲學的出路何在？只要人類存在一天，就會有人對世界的神秘進行理性地沉思，因而哲學就會繼續存在。影視小說總是顯得比生活精彩，一個很大原因就是采用了“上帝視角”，電影的“眼睛”提供了一種不依賴于人類意志的視角來觀看這個世界。也許，它在某種意義上比哲學更能夠思考和理解這個世界。如果說硬科幻電影已經隨著技術的發展進入到惟妙惟肖、虛假難辨的時代，那么更注重政治或社會議題以及哲學思考的軟科幻影片所傳遞出來的理念卻毫不遜色于大投入大制作的硬科幻。電影和哲學一樣，都是以各種方式去思考這個世界，不同的是，電影依賴影像，而哲學則依賴概念。借用齊澤克的一本書的名稱：哲學無法告訴你的，那就問電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