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奕明 蔡江宇 (華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510631)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文化一直跟不上經濟的發展,處于經濟轉型過渡期的今天,大量外來文化的碰撞融合,引起復雜的社會心態變化,拜金主義、實用主義、功利主義、個人主義等泛濫,社會普遍存在信仰缺失,金錢至上,心態浮躁等問題,這樣的環境讓非遺傳統手工藝的傳承發展舉步維艱。非遺傳統工藝是過去農耕時期的工藝精華,在現代實用主義和快節奏的工業社會,其落后的生產方式顯得格格不入;非遺傳統工藝從業者從入行到熟練,需要花費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而且報酬不高,在產業化行業不斷成熟的今天,從事非遺傳統工藝的人員越來越少;市場消費者緊跟所謂的“市場潮流”跟風消費,也注定只有少部分人關注曾經輝煌的傳統工藝產品。
非遺傳統工藝不管在生產、人力和潮流方面都不占優勢,不過在物質日趨豐富的今天,政府和媒體都在鼓勵大眾追求精神層面的豐富,作為傳統文化載體的非遺傳統手工藝需要把握良機,喚起大眾血液中的文化記憶來調節物質和精神的平衡,從而推進自身的發展。
文化的記憶能夠增進文化認同,在潛移默化中形成文化自覺,而這種文化記憶的重要載體之一就是非遺傳統工藝及其作品,它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限制,融匯手工藝人的精湛技藝和情感,反映當時社會生活的千姿百態,是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的結晶。
文化認同是個體對于所處文化以及文化群體形成歸屬感及內心的承諾,從而獲得、保持與創新自身文化屬性的社會心理過程。在城鎮化進程加速的今天,很多人背井離鄉,在城市安家置業,然而一個人從哪里來總會有他的記憶符號,例如家鄉的特色建筑、宗教器物、傳統工藝制作的日常用品和飾品等,這些作為記憶載體的傳統工藝,同時牽引著個人的歸屬感,個人的信仰和個人的文化認同。我們該如何喚醒傳統文化的記憶來達到物質和精神的平衡呢?要實現從記憶到日常,首先要做好的就是傳承。非遺傳統工藝的沒落,不單是社會環境的改變,其本身的工藝問題也急需完善。下面主要討論非遺傳統工藝本身存在的問題。
如今非遺工藝大部分由于傳承人的老齡化和市場的選擇而慢慢淘汰,不久的將來大量的珍貴非遺傳統工藝將離我們而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傳統工藝數據資料的保護。收集記錄每項非遺工藝的工藝手法,按時間和影響程度進行分類整合,制作成可供參考能夠長久保存的傳統工藝數據資料,作為完善工藝和工藝創新的基礎。20世紀中葉,我國開始對傳統文化遺產進行調研記錄,1979年,發起編纂“十部中國民間文藝集成志書”,后續也有學者不斷進行非遺資料收集和檔案建檔的研究工作,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高精度的圖形圖像技術設備相繼投入運用,精確的數字化保存與存檔技術也隨之誕生,非遺的傳統工藝數據資料在以前紙質的基礎上升級為數字化,保存時間更長久、運用更廣泛。例如浙江大學與山東工藝美術學院合作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保護項目,建立以數字媒體為基礎的非遺數字框架,包括剪紙藝術的基礎元素庫、常用符號庫以及剪紙圖庫等,為非遺傳統工藝運用和創新提供了豐富的基礎資料。
工藝深度的挖掘。在前人成熟的工藝的基礎上再進一步改良創新,深度挖掘優秀工藝特色。雖然日本漆藝由中國傳入,但是我國很多失傳的漆藝工藝卻見傳于日本,例如我國失傳的金屬扣、紋?、裹衣、戧彩等漆藝工藝見存于日本,“金屬扣器”在我國失傳已久,在日本不僅能見到銅扣漆器,而且還可以見到中國沒有的竹扣漆器,這說明日本在傳承了我國優秀漆藝工藝的基礎上,融合自己文化環境進行了工藝創新,這也是日本漆工藝品傳承做的比中國好的因素之一。
工藝運用創新。每項非遺傳統工藝都有不同的工藝特色,都有其適當的運用領域,例如木雕之于家具,繡之于服裝等,同時更重要的是創新,敢于嘗試跨界,開闊非遺傳統工藝的應用領域。傳統景泰藍一般運用于瓷器,2014年北京APEC會議主會場集賢廳將景泰藍運用到室內裝飾,其中景泰藍斗拱部件為了達到安全性和耐久性要求,首次嘗試鋼結構和景泰藍的跨界融合,在創新實踐中取得讓人滿意的效果。
總體來說,工藝的完善需要在工藝整合的基礎上深度挖掘工藝的價值,借助現代工具和方法完善創新,合理結合跨界思維運用到適當的領域從而擴展非遺傳統工藝的應用。
非遺傳統工藝從業者大部分是有耐心,吃苦耐勞的手工業者,他們在日復一日的手工勞作中日漸精進。但是大多數的手工藝人僅局限于精湛的手工藝,而忽略文化素質修養,導致思維滯后于社會發展。筆者認為,傳統手工藝從業者現今發展有兩個比較大的方向。
第一,具有匠人精神的手工藝從業者。深挖非遺工藝的技藝深度和藝術價值,把非遺傳統工藝的藝術收藏價值更上一層樓,讓非遺傳統工藝品在展覽和高端藝術品市場上發光發熱。潮州木雕大師李得濃說過,“潮州木雕的學藝時間很長,起初10年都是在打基礎,要成為行家起碼要做上二三十年”。只要慢慢積累,積極創新,作品必然高超出眾。同時,李得濃也在技工學校傳授木雕技藝,培養新一代傳承人。正是有像李得濃這樣精益求精的非遺傳承人,把傳統工藝作為活計,不斷積累創新,我們才能看到美輪美奐的傳統工藝品,體會文化的傳承。
第二,手工藝人和設計師的雙重身份。目前手工藝文化創作市場傾向于獨立工作室的趨勢來迎合社會發展的多樣化。設計師善于把握大眾喜好,滿足目標群體的文化和功能需求,而手工藝者則善用技藝讓作品上升到工藝品高度,手工藝者和設計師雙重身份的從業者也將擁有市場優勢和工藝優勢,在現今社會更加游刃有余。著名的設計大師馬克.紐森正是高設計素養和精湛工藝的集成者,他為丹麥著名品牌喬治杰生設計一系列銀器茶壺,采用手工細致推敲,每個細節都做到盡善盡美,追求精湛工藝與設計美學的的完美結合。作品不僅滿足功能性和藝術性,也經得起市場和時間的考驗。
第三,設計師和工藝人的跨界合作。目前不乏設計師追求精湛手工藝,但是大多設計師很難習得傳統手工藝長時間沉淀的技藝精髓,而掌握嫻熟工藝者也很難有設計師的眼界和對市場的敏感度,這樣設計師和工藝人的跨界合作也常見于業界。設計師蔣瓊耳與法國愛馬仕集團攜手創立的當代高尚生活品牌“上下”,融合當代設計和傳統工藝,努力把中國的文化和工藝推向世界,蔣瓊耳提到:“尋找手工藝師過程很漫長,而且是一個持續性的工作。我們除了自己去各地尋找,也從專家、老師那里獲得一些資源,因為他們也同樣有著將傳統手工藝發揚光大的夢想。”“上下”的成功是設計師和工藝人共同對發揚傳統手工藝的執著。
非遺傳統手工藝傳承和發展的關鍵在于受眾,如何提升市場競爭力,適應現今土壤是急需解決的問題。
功能的更替。現今社會消費觀念主流還是功能主義,非遺傳統工藝品的功能已經被更便利的工業產品所代替,而且現在城市房價的虛高,也注定普通大眾難以在有限的空間內擺設過多裝飾品,所以非遺手工藝產品想在普通家庭占上一席之地必須符合日常功能化設計要求。2006年在廣州成立的獨立品牌Nature bamboo以非遺竹編工藝融合現代美學設計茶具及竹燈具等家居用品,其產品在突出竹編傳統工藝精湛的同時滿足使用功能,先后在廣州、香港、日本等地參展,大受好評。
合理的價格范圍。非遺傳統工藝品的價格普遍偏高,現代消費觀追求刺激和愉悅,高科技產品成為寵兒,大眾的虛榮心追捧著國際名牌,想讓消費者靜下心來重視傳統工藝產品已不容易,更不用說讓大眾用高價購買傳統工藝品。MUJI 無印良品自 2014 年以來持續開始實行降價策略,到2017年一月中旬已經是第五次降價,降價幅度平均達 20%,以更合適的價格來搶占中國市場份額。如今市場簡約風流行,非遺工藝也大可嘗試簡約風,注重細節,保證質量的同時降低工藝制作時間而適當降低價格,推動非遺工藝品在市場的競爭力。
情感溶于工藝。經濟的快速發展,造就了個體對物質的瘋狂追求,在物欲中迷失,變得浮躁跟風。用什么來喚醒個體的初衷,重新考慮生活的方向?這就要溯源到我們每個人所帶的文化記憶。人天生有種分類的需要,傾向于將自己劃分到某一群體中,與他人區分開來,并用這種群體的特性來構建身份,從而獲得自尊、提高認知和安全感、滿足歸屬感和個人發展需求。非遺工藝產品作為文化記憶的符號,它是文化的提醒者,我們在使用它的時候能夠喚起以前美好的文化記憶,在忙碌的生活中注入一股清流,喚起個體的歸屬感和文化認同。
非遺傳統工藝在現今社會有其不可代替的存在意義,它是傳統文化的載體,是我們每個人血液中不可磨滅的印記。在物質生活日益豐富的今天,社會大眾對文化的需求在慢慢提升,這是非遺傳統工藝發展的一次機遇,非遺傳統工藝的傳承,需要從傳統工藝本身出發,解決非遺工藝的自身技藝問題、從業者問題和現今土壤結合問題讓非遺工藝慢慢融入我們的生活,逐漸形成個體文化自覺。這樣在以后我們才能在日常生活中看到更多包含非遺傳統工藝的用品和裝飾品,讓非遺手工藝融入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