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昌 (廣東技術師范大學 510665)
“四月八”節日有源于英雄傳說,有源于農事現象。本文主要針對印牌苗族“四月八”的源流及衍變試做析解。
印牌苗族歷法屬于物候歷,沒有客觀天象定位坐標,而是以十二生肖輪回計算。印牌苗族“四月八”都是在“羊月”(天干未月),不同的是,北片(俗稱“高坡片”)過的是羊月的豬日(未月亥日),南片(俗稱“甲定片”)過的是羊月的蛇日(未月巳日),而另有靠近灣寨羊場一帶的如擺絨、擺琴等地,過的是羊月初八(這個“四月八”在“日”的計算上,該地區不計生肖。)在一年的羊月里,如果先逢“亥日”,就先過北片的“高坡四月八”,如果先逢“巳日”,就先過南片的“甲定四月八”,而擺絨擺琴的四月八就恒定于未月初八。
1989年,貴州民族出版社出版的《苗族四月八》一書,給西部苗族四月八框定了一個民族英雄的故事。該書記載稱,時為“格桑”的貴陽是苗民的領地,苗民擁有能主宰自然的“龍心”。外族“河都務人”得知“龍心”的無邊法力,欲據為己有。外族“河都務人”首領“胡大郎”使用奸詐之術,趁苗民首領“亞魯”(又作“亞努”)外出之際,騙取了“龍心”,繼而對苗民的“格桑”發起戰爭。苗民因失去“龍心”,抵御能力驟減,四月初八那天,首領“亞魯”被射亡。多年后,其女婿(一說其子)查冬弄(又譯名祖德勒,或祖德龍)組織苗民攻入貴陽,然后因盟軍懈怠,最終還是寡不敵眾,也于農歷四月初八戰死在貴陽噴水池。這就是“四月八”的來歷,苗民為了紀念英雄,就把四月初八這一天當做了節日。作為“四月八”節日持有人的苗族人民,也這樣被說服了,恍然得知祖先遺留下來的“四月八”節日,原來是源于此。
“四月八”是紀念民族英雄的節日,各地因為地域阻隔,后來因為生活與集市貿易原因,所以衍變出不相同的日期。
印牌苗族亦沒有春秋冬夏四季之別,一年只分為“熱季”和“冷季”。一般來說,熱季主要從事農業生產,冷季主要是祭祀及娛樂活動。為了便于生產生活,印牌苗族的居所也隨著季節轉徙,一般熱季住在靠近田地及水源富足的山溝,冷季搬到易于晾曬和儲藏谷物、便于交際往來的平地。因田地離居所的遠近和田地的數量多寡,季節轉徙的時長也隨著發生變化。在苗歌的唱詞中,我們可以得知蛇月馬月在儲蓄農事備料,進入羊月就是農忙時節了。羊月伊始,氣溫回升,草木茂盛,利于耕種。“四月八”設在羊月,是對冷季祭祀及一切娛樂活動的一個檢閱,從而開啟了熱季緊張忙碌的農業生產生活。
印牌苗族蘆笙詞有“姑娘小伙上四月八山,姑娘小伙上四月八坡”,從該條蘆笙詞得知,惟有成年未婚男女,才有上“四月八”愛情坡當仁不讓的理由。從印牌苗族的創世古歌中,有“立山丘土坪嘀是姑娘小伙談情地呢唍”的唱句,我們知道由宗族家庭形成的印牌苗族寨落,各自都有屬于本寨的“愛情坡”領地。此領地只準允本寨未婚姑娘約會其他異姓宗族未婚小伙用,本寨未婚男青年禁止踏足。而作為“四月八”的“坂朗瑪”/“坂洛過”卻是數個宗族連片的公共愛情坡,雖然指定山坡山又分有各自宗族的屬地,但都統一在一個山坡上。而且同片宗族的四月八日期都在同一天,為的是給未婚男女青年提供必要的交際場域。聚會時有產生心儀的結對新戀人,也有繼續深化感情的原戀人,還有利用“四月八”當天了卻戀情的舊戀人。“射背牌”就是了卻戀情的一種儀式,也是“四月八”最為壯觀的風景。
印牌苗族“四月八”分三個不同的日期,這三個不同日期過的“四月八”又有三種不同的苗語稱呼。北片(高坡片)“四月八”稱“坂朗瑪”,南片(甲定片)“四月八”稱“坂尤貨”,而擺絨、擺琴片指稱“吃烏米飯”。
另外,印牌苗族歷法沒有以數詞或序詞計月的說法,也就是說,沒有將“辰蛇馬羊猴”等十二月稱呼為“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的說辭,只有在計日時,才會有用數詞計數的方法,如“三月三”會說成“馬月初三”,“四月二十八”則會說成“羊月二十八”等等。無論是節日的傳統稱呼,還是日期的掐算,印牌苗族都沒有叫作“四月八”的說法。
從印牌苗族的地名稱呼看,“坂”是“山坡”的意思,“坂朗瑪”、“坂尤貨”及“三月三”的“坂魯”都是地名,也就是共有的愛情領地而與,與“四月八”這一日期毫無關聯。
綜上所述,印牌苗族“四月八”更多的是農事、交際、婚戀等形式的娛樂節日,這個節日對冷季時期的如坐火塘(現在已經消隱)、跳硐、跳場等活動的檢閱,預示著新一輪農事勞碌即將開啟。印牌苗族各地都有等“四月八”雨水栽秧的說法,就是印證。等到十月入秋,米糧入倉,冷季到來,印牌苗族才又舉行祭祀(如敲牛祭祖、祭橋、祭樹祭石等)、苗年(現已改同漢族春節)、嫁娶等活動。從這個意義上說,印牌苗族的批林村及大堡中寨等地的“三月三”,也同南片及北片的“四月八”是相同功能意義,只不過擇期在馬月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