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逸群
同一年考入西南聯大
施松卿眉目清淡,膚如凝脂,笑起來還有淡淡的雅韻,因為身體嬌弱、總是被人稱作“病美人”,說她像林黛玉。然而這個“病美人”卻并不是躲在深閨里的大家閨秀。施松卿出生于福州長樂,與大才女冰心、林徽因是老鄉,父親是馬來西亞著名僑領施成燦。
施松卿高中畢業后考進了當時中國最好的學府——西南聯合大學。1939年,21歲的施松卿來到昆明,就讀于物理系,與楊振寧同班。卻不想,沒過多久她被診斷患有肺結核。物理系的課業繁重,施松卿思慮再三,只得轉去生物系。
與施松卿同一年考入西南聯大的汪曾祺是國文系有名的學生。可那時他出名并不是因為才華,而是因為對于大部分人而言,自由散漫的汪曾祺是許多老師眼中的“壞學生”。
當時西南聯大的男同學遠遠多于女同學,施松卿長得好看,時常穿一身“陰丹士林”旗袍,有著弱柳扶風的身姿。追她的男同學很多,但都被施松卿拒絕了。這眾多追求者中,偏偏就沒有汪曾祺,他們的相識是在畢業之后,仿佛冥冥之中的定數。
從知音到戀人
1945年夏天,施松卿畢業了。因戰爭原因,家中無法給她穩定的經濟支持,為謀生計,她到昆明的中國建設中學任教,在那里她遇上了同去教書的汪曾祺,和他成了同事。她在報刊上讀過他的文章,知道他是沈從文的得意門生。她很喜歡他的文章,只用最簡單尋常的字句,卻獨有一種別致韻味,叫人一讀難忘。施松卿覺得,這種水磨功夫絕不是一朝一夕能達到的。一次,當施松卿把汪曾祺作品的讀后感當面說給他聽時,汪曾祺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仿佛知音的久別重逢,他很感激她的懂得。而她全然不顧羞怯,靜靜地跟在他的身邊。
有了愛情,再困苦的生活也是甜美的。那時汪曾祺在創作時,總是情不自禁地將心愛的她寫入作品之中,在他早期的小說《牙疼》和《落魄》中都有施松卿的影子。
因為懂得,所以寵愛
1950年的夏天,他們的愛情結成了正果。婚后,汪曾祺到北京市文聯上班,而施松卿于1952年調到新華社,成為外文部的記者。
那是他們最快樂的幾年。然而,動蕩的歲月疾來,汪曾祺因為一首《早春》的詩被扣上了“右派”的帽子。1958年,他被下放到了張家口勞動改造。
臨行前,施松卿為他準備好要帶的東西,還用80塊錢給他買了一塊蘇聯表。那時候,80元是一大筆錢,手表更是奢侈品,可她執意要買,對即將遠行的丈夫,一心想買他最喜歡的給他。
汪曾祺在“右派”歲月里樂觀向上,和別人全然不同。他不在家的日子,3個孩子上幼兒園都是全托,除了工作,所有的家務重擔也落在了施松卿瘦弱的肩上。夫妻二人都豁達處世,一家其樂融融,好似不曾受過歲月的傷。
苦難終于過去,已是耄耋之年的汪曾祺應聶華苓夫婦的“國際作家寫作計劃”邀請,去美國訪問和創作。他在幾千米高空的飛機上寫家書:“松卿,我好想你。”一如年輕時的浪漫。
兩人的日子就像一壺陳釀,日久彌香,光陰就這樣過去。1997年5月,汪曾祺病逝,一年后,施松卿也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