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苗苗
圖書典藏館
在對岸,河邊蔥蘢的灌木叢間隱隱約約地閃現出兩個間隔不遠的缺口,那是鹿來河邊喝水經年踩踏出的小路。舔過堿土的鹿都會到河邊喝水。
青黑色的河面上浮動著白色煙霧般淡淡的裊裊水汽,像林地解不開的迷霧。
天空一點點地明亮起來,鳥鳴像漸漸解凍的冰河,星星點點地升騰而起。那是清晨的第一次會演,溫婉或是聲嘶力竭的咆哮,數不清的鳥……
這段文字選自格日勒其木格·黑鶴的短篇小說《靜靜的白樺林》。這篇小說的標題下還有一行文字——“這是我童年的故事”。格日勒其木格·黑鶴是蒙古族作家,他每年都會有一段時間在北方廣袤的森林和草地間游歷。
在《風之子》這部中短篇小說集里,黑鶴描述了那個他所熟悉、喜愛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有風,有雪,有森林,有草地,有篝火,有獵人,有牧人,有狗叫的聲音,有鹿跑過的痕跡,有狼的掙扎和痛苦,有一個我們所不熟悉的、充滿生命力的美麗世界。這個世界里,有破壞與傷痛,也有追尋和堅守。
《風之子》收錄了包括《靜靜的白樺林》在內的6篇小說。作品多以蒼涼、壯美和遼闊的故事背景展現原始狂野與現代文明的沖突,表達了作家對動物的生命與生存秘密的悉心洞察與敬畏,在震撼心靈的同時引發我們對自然與生命的思考。


精彩片段


巴圖并不想去檢查自己的獵物。在這個季節,這頭被他獵殺的狼無法提供一張華美厚實的皮毛。
男孩蹲在母狼的面前,遮住了一片陽光,于是母狼的頭就被留在了他的影子里。這時,他才注意到,那眼睛像清亮的溪水,或是某種被剝開的漿果,清亮而透徹。但男孩知道,這種閃亮非常短暫,只是一種生命曾經存在過的假象,很快就會變得渾濁起來。他不再想看它的眼睛。
他幾乎沒有在母狼的身上發現傷口。
母狼仍然緊緊地叼在口中的袋子才真正地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他從地上拾起一根樹枝,試著從母狼的口中撥開這個袋子,但并沒有成功。樹枝太細,而母狼又咬得很緊。
男孩托起母狼的頭,那頭比他想象的要沉重。他撬開母狼的唇角,并沒有費多少力氣。一小股帶著泡沫的細小的血流從母狼的口中流了出來。
血流到了男孩的手背上,那血仍然是溫熱的。
那一槍,擊中了母狼的肺,當然,捎帶也穿透了其他重要的器官,否則母狼不會死得這樣毫無痛苦。此時這袋子就提在男孩的手中,并不是很大,黑灰色的,表面粗糙,卻十分柔韌。袋子散發出一股腥膻的氣味。男孩認得這東西,這是一個動物的胃,已經有些風干了,也許是鹿或狍子之類的食草動物的胃囊。
這時,提在他手里的胃袋里有什么東西輕輕地蠕動。男孩驚叫一聲,將袋子扔在地上,頓時從袋子里發出一連串不滿的哼哼聲。
巴圖將袋子倒提起來,袋子像成熟的豆莢,從里面滾落出來三枚毛茸茸的果實。
果實一落地,就像某種一觸動就會發出聲響的玩具,發出不安的小鳥一樣的哀鳴。
是三只小狼。
它們的眼睛是那種幽深的藍——清晨蒙覆著霧氣河水的顏色。男孩看不透那里面有什么。
很快它們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急急忙忙地爬向癱躺在地上的母狼。它們鉆向母狼的腹下,用力地頂動著母狼,雖然不再動彈。母狼的腹窩讓它們感覺溫暖。它們不再發出聲音,漸漸地安靜下來。
男孩低下頭,看到那只身體還露在外面的小狼。它那柔嫩的粉紅色的小嘴正在母狼肚腹的毛間尋找著奶頭。
男孩站了起來,他感覺自己身體里有些溫暖的東西就那樣慢慢地失去了。
風吹過白樺林,發出一些細小的聲響,像溫暖的流水聲。男孩知道,那風會一直吹過去,直到山頂,越過那片最高的林地,在山的后面就是廣袤的草地了。

作家故事營
四歲時,黑鶴從城市來到草原。
沒過頭頂的牧草、蒙古包、羊群、敖包、穿蒙古袍的小孩……這里一切都是新鮮的。沒有孩子愿意帶他玩。他向外婆哭鬧,想要一套蒙古袍。外婆安慰他,做衣服要時間,他得等。
幾個月后,在一個賴床的早晨,黑鶴被外婆強扯了起來——一頂蒙古帽,一套嶄新的蒙古袍,小馬靴,外加一把銀鞘鑲寶石的小腰刀,整整齊齊地擺在他眼前。驚喜還沒結束,等他穿戴好,走出蒙古包,舅舅牽來了一匹小馬:“這匹馬是你的了。”黑鶴騎上馬,在大人牽引下,繞蒙古包順時針走了三圈。見過的、沒見過的老一輩親戚們盛裝而至,擁抱、親吻他,為他送上禮物。后來他才明白,這是每個蒙古男孩必經的上馬禮。
可以說從這天開始,黑鶴成了草原之子。他辨析風帶來的信息,在草地和森林里長大。對他而言,世界廣闊無垠。
發 言
著名兒童文學評論家朱自強先生說:“黑鶴在動物文學中寄寓著‘鄉愁’,這樣的動物文學是具有特殊的文學質感和厚重的人生分量的。”
閱讀黑鶴筆下的故事,走進壯美的大自然里,感受生命的尊嚴和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