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名字

李沐霖

名字是父母滿懷期望的符號，是他們在中國萬千文字中找到的最美麗、最動人的字眼。張曉風教授在陽明醫學院執教時，每次開學，手捧新生名單時，心中就會感慨萬千。她曾在《念你們的名字》一文中寫道：“我愿意再說一次，我愛你們的名字……為什么世人不能虔誠地細味另一個人的名字？為什么我們不懂得恭敬地省察自己的名字？”

我在讀《念你們的名字》之前，從未細細體味過自己的名字，也未曾想過一個人的名字于他（她）的人生有著怎樣的分量。現在看來，實在太不應該了。名字不過寥寥數字，但在這寥寥數字之中，可能包含了幾代人的理想與抱負，彰顯著源遠流長的傳統文化。錯過這樣一份伴隨終身的美麗與情懷，不可不謂一種莫大的遺憾。

中國人取名字除了輩分與姓氏可能有禮法約束之外，沒有其他刻板的條條框框。中華民族的浩瀚文化，為每一個名字賦予了千萬種可能。大概每個中國人的名字，都可以自成一段佳話、一個典故、一種情致。比如，我的名字——沐霖，包含三個“木”、七點“水”。按我父母的解釋，這個名字是祖父特意參照我的生辰八字取的，大概是我五行缺水、缺木的緣故。小時候，父母向別人介紹我的名字時，總會用一種詩意的說法：“沐”即沐浴，“霖”即甘霖，所謂“沐霖”，即沐浴甘霖、茁壯成長之意。我很喜歡這個屬于我的名字，它上面凝聚了父母傾注的愛與希望，是我最寶貴的精神財富。

去年春節，我偶然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公益廣告。廣告的主題是中國人對名字的理解與記憶。那個只有兩分鐘的視頻講述了九個人各不相同的名字含義與緣起，看了后特別讓人感動。其中，有的名字再常見不過，卻是家人眼中的唯一；有的名字承載著祖祖輩輩的期望，滿載著他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有的名字代表傳承與希冀，象征著一個家族的漫漫歷程；有的名字戴著歷史的面具出現，浸潤責任與家國情懷……

一年時光過去了，那個不過兩分鐘的視頻，卻在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跡。究其原因，除了引人深深共鳴的內容之外，大概要歸功于攝制組的良苦用心。在春節那樣一個萬家燈火、闔家團圓的日子里，中國人對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來源的文化認同最容易被喚醒。

世間每一個名字都是一個簡短、質樸的符號。每一個名字，無論雅俗，都有它的獨特含義，都承載了獨特的情懷。如果我們能用細膩的情感去體味別人的名字，便能更加互敬、互愛，世界可能因此而更加美好。

燈紅酒綠的物質生活，終究只是浮光掠影。我們不要沉醉于喧鬧之中，而忘了最本質、純凈的那個起點——我們的名字。

名字是我們生命的源頭，它有著最值得我們珍視的分量。即使我們走得再遠、步履再快，名字也時刻提醒著我們永遠不要忘記，我們從哪兒來。

那么，且以張曉風教授的文字作結，默念那個記錄生命、鐫刻信念的名字吧：“念你們的名字，在鄉心隱動的清晨，我知道有一天將有別人念你們的名字。在一條黃沙飛揚的鄉村小路上，或者在曲折迂回的荒山野嶺間，將有人以祈禱的嘴唇，默念你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