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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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歲。

你剛出生時，我三十歲。聽著你清亮如黃鸝的哭聲，我來不及休息，急急央求護士將你抱來，讓我好看看你的面龐。你真的好小，好輕，你的臉紅紅的，皺在一起，像個小老頭。兩只手緊緊握成兩個小拳頭，仿佛在宣誓著、叫囂著，牢牢地將我們的命運擰在一起，分也分不開。望著你那張還未睜開眼睛的臉，我的表情瞬間變得溫柔而慈祥，心中漾起一股奇異的暖流。我暗自在心中發誓：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保護你、照顧你。

五歲。

你五歲時，我三十五歲。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我不得不讓你提早一年入學。還記得你上小學第一天的情景，放學了，看著你綻放滿臉的笑容向我跑來時，我的心瞬間踏實起來。我在心里默默地對你說：好樣的！我們手牽手穿過大街小巷，我們在夕陽中慢慢溜達著回家。

十歲。

不知不覺，你已經十歲了，而我也已步入不惑之年。我們一起在家里偌大的鏡子前站著，默默審視著彼此。鏡子里的你已差不多跟我一般高了，甚至有隱隱超過我的趨勢了。而我呢？望著鏡子里那張眼角上已有不少魚尾紋的臉，我不禁有些喪氣，懊惱于時光的不留情面。而一想起你，想起你雖然已經十歲卻還像個小跟屁蟲一樣黏在我身后時，我的表情又放松了。變老又何妨？變丑又何懼？只要我身旁一直有你。

十五歲。

你十五歲時，我四十五歲。你對我越來越冷漠，冷漠得幾乎不近人情。你第一次獨自坐飛機離家時，便是在十五歲。在機場檢票口處，我擔心你第一次離家照顧不好自己，而你卻一臉漠然。我想伸出手抱一下你，做一次最后的告別，而你卻拒絕了，生硬而殘忍地拒絕了來自一位母親的關心。我的心臟開始隱隱作痛，望著你漸行漸遠的背影，我的心痛得越發厲害，似有一把鈍刀在上面緩慢而堅守地鋸著。

二十歲。

時光匆匆，你已是名牌大學的應屆畢業生了，而我也已經五十歲了。我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從眼角蔓延至嘴角，頗有變成老太太的架勢。我們的關系早已緩和，你已不會再抵抗我的關心和擁抱。在我五十歲生日那天，你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動擁抱了我。我輕輕地抱著你，激動得不知該說什么好，眼淚早已蓄滿眼眶，但沒有哭出聲來。我心里的傷口隨著你的舉動慢慢愈合，感覺自己對你二十年的付出，沒有白費。終于，我忍不住大聲哭起來。我感覺到你輕輕拍打著我的后背。

當我老了，我不后悔，因為我曾用盡全力疼愛過你，陪你一同看過花開花落、云起霞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