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冰
年后,劉姐和大多數保姆一樣進城找活干,她們依舊回到去年給她們介紹工作的勞務中介所。中介老板歐總告訴她們:“有幾位大戶到我們這來請保姆了,其中有一位張先生出的價錢讓我都有了想去應聘的沖動,工資差不多是別人家的兩倍,雙休,還有不低的租房補貼?!?/p>
聽歐總這么一說,大家都躍躍欲試,但也有疑惑:“那張先生家要求肯定也很高吧?”歐總搖頭,說:“張太太沒提什么特別的要求,除了燒飯、洗衣服、打掃衛生這些基本家務勞動要專業外,她順帶補充了一點——最好是外地人,可能是覺得外地人任勞任怨一些吧。這個周六張太太會來選人,你們好好準備一下?!?/p>
大家頓時熱熱鬧鬧地做起功課來,外地來的顯得更有底氣,埋頭練習各項家務技能,為了增強自己的競爭實力,還紛紛加練了普通話甚至簡單英語對話。
劉姐的家務技能還算可以,但并不拔尖,加之她身份證上的地址雖在某個縣的偏僻山村,但畢竟屬于本地區。因此歐總覺得劉姐應該不太可能被張太太選上,于是準備給她安排別家。沒想到劉姐說她暫時不想去別家,她想專心為張太太的面試準備一下。大家都很奇怪,開玩笑說:“你劉姐難道還有什么殺手锏不成?”劉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一農村大媽,哪有什么殺手锏呀,不過就是想碰碰運氣。”
劉姐從歐總及張家小區保安那里認真了解了情況:張先生是公務員,職位不算高,但處于上升期;張太太是大學老師,好像也是專業上的骨干;他們有一個孩子在上初中;夫妻倆處事謹慎,為人低調。
劉姐正和小區保安套近乎時,張太太進來了。劉姐連忙避開,悄悄觀察,張太太一臉淡然,不少鄰居都互相打招呼,她卻好像陌生人一般進了小區。
星期六,張太太再次來到職介所,接過歐總給的簡歷,依次面試。輪到劉姐時,大家驚訝地發現,她竟然故意把普通話說得很蹩腳,張太太聽得很費力,有幾次甚至誤解。劉姐嘰里呱啦帶點尷尬地解釋說,自己從小就生活在云南,母親和老公都是納西族,依父親的要求她才把戶口遷到本地。張太太不動聲色地聽她說著。面試結束,張太太挑了幾位分別到家里去試工,劉姐也在其中。
一個星期后,張太太錄用了家務技能排在第四的劉姐,放棄了前三名。因為在一道面試者并不知情的秘密加試題中,只有劉姐讓她滿意。
加試題是這樣的:當她們試工結束離開張家走在小區里時,會有幾位保潔阿姨上來搭訕:“你是來試工的嗎?”“到哪一家試工???”除了劉姐,其他幾位都是如實回答,甚至與保潔阿姨詳細交談起來;而劉姐則不同,她微笑著用半納西族語半普通話回答她們:“對不起,我聽不太懂普通話,也說不好?!比缓蟀察o地走出了小區。
劉姐在張家做得很好,待遇好,活輕松,還很受尊重。不久后,張太太給她介紹了另外一份兼職,還有幾戶人家打電話給張太太,也想聘請她家這位說納西族語的保姆。
張太太忍不住問劉姐:“你知道我們為什么都愿意選你嗎?”劉姐微笑著說:“因為我嘴笨,您擔心我找不到好工作,幫我忙?!睆執α耍骸澳隳氖亲毂颗?,你是故意創建了一種安全語言。其實我們這些人也不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只是很看重隱私。現在能干的人多,但自帶屏蔽流言功能的人少?!?/p>
劉姐一邊干活一邊聽著,貼心地把咖啡遞給張太太,說:“我懂的。”當然,她依舊用的是有些晦澀的保姆安全語言。
〔本刊責任編輯 袁小玲〕
〔潘光賢薦自《羊城晚報》
2018年4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