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影像（十一首）

子夜之詩

哦，說吧——

說這虛無，也同樣值得你來珍惜

熱愛這如深夜迷途的存在吧——

時光水一樣漫長

而我們——其實只擁有

流云相聚般短暫一瞬

暮色來臨

與一片湖水靜靜相望

暮色來臨

讓我再次沉默

葦草輕輕站在湖邊

湖面打開像鏡子一樣

不知名的水鳥低低飛過

哦我們都不輕易說出——

那迷惘

不是……

與我擦肩而過的女子

她在獨自哭泣

看模樣她還年輕

我暗自猜想她是為了愛情

哦，愛情——

她一定還不曾了解

不是所有的種子都能換來生機

不是所有的包蕾都能綻放

不是所有的綻放都能在時間里如常萎謝

……

夏日雨夜

開合閃電劈開雨幕夏夜

一道疾速的縫隙間

我看見樹葉抖動

延伸的河流接著雨水

時間仿佛是在這一刻忽然醒來

天空仿佛是忍也忍不住地

急切地想要傾訴——

那無助，那傷心，那痛楚……

尤瑟納爾

聽說她著裝誘人，對顏色搭配非常講究

聽說她對學生要求很高，但從不沒必要地刺傷學生

聽說只要在校園里見過一次，你就再忘不了她

聽說她愛泡圖書館，晚上一個人工作，沒人想過要去 打攪她

聽說她的身姿筆直，穿著長裙，永遠端正，像個中世 紀的女人

今天我買了她的三本書，才看幾頁

就感覺到她自然而然高高在上的姿勢——

她的思想，哦她的思想——她簡直就像個男人一樣 吸引我……

冬至，運河邊

運河邊

我在一條名叫槐花的巷子里走著

一場晚暮的大雪

落在了想象中某個北方的寺院

聲音的泡沫已經遙遠

這一刻，我也想學一學河流的靜默

和越來越空曠的原野——

看，上弦月的第一縷清輝透過枝杈

真正的冬天

來到我身旁

凡 高

陽光漸漸濃烈的六月

想起凡高

隔著年代，隔著國度

或許只有夏日的灼熱是一樣的

空氣芳香中劇烈的光線與植物的繁盛是一樣的

晃動在眼前

一枝藍色鳶尾花的孤立與異質

只一枝。其余的都是白色

就當是用來紀念——

36歲，他穿過自己的深淵選擇離開

14朵向日葵卻從未停止開放

據說在那個遙遠的小鎮

慈悲的神父為他做了最后的禱告

但因為是自殺

下葬的時候

他未能獲得一個

十字架

對 話

運河邊的花壇上

一個陌生男人獨自坐著

他手上的香煙忽明忽暗

如果那也是一種語言

我想——

他正在跟自己對話

三 月

春天了

花在四處開著

可從樹下走過的那個人

為何形色凝重

身上，仍帶著一團深淵

風不動聲色

帶著不遠處海洋的味道

緩緩拂過

他的臉頰

一想到……

隔著窗戶

鳥兒一大清早把自己的啾啾鳴叫送進來

我的心也暗暗歡喜——

遠方那不知名的人啊

一想到吹過我的春風也吹過你

我就莫名地、滿心都是和煦——

比這三月暖一點

比這花兒癡一點

母 親

確切地說

是因為她胸脯上的嬰孩

才使我注意到這個女人

被抱在懷里

緊偎著女人胸脯的嬰孩——

他的神情

滿足、寧靜、安詳

讓我動容

由此

對那個顏面普通

坐在喧鬧車站長椅上的母親

我絲毫沒有敢

小瞧她

作者簡介：麥閣，20世紀70年代出生于江南宜興。90年代初開始寫詩和散文。作品散見《詩刊》《星星》《揚子江詩刊》《人民文學》《天涯》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