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韋恩斯坦公司破產看中美影視公司脆弱本質

殷貝

中國時間2月26日早上，美國時間2月25日晚，韋恩斯坦公司（TWC：The Weinstein Company）的董事會發布聲明，稱公司將正式進入破產程序。原本這家由哈維·韋恩斯坦（Harvey Weinstein）創建的電影公司已經進入出售事宜相關的談判階段，打算把自己出售給一個由白宮前官員Maria Contreras-Sweet牽頭的財團，從而避免申請破產保護，但是現在確認談判已經終止。

董事會表示公司曾寄希望于一次收購項目來拯救公司的前途和大家的工作，但最終因為條件“不切實際”，“倘若成功，也只會讓公司勉強持續糟糕的現狀”；協議未達成，公司只得宣布進入破產程序。聲明中，韋恩斯坦公司提到：“我們意識到此舉對雇員、債權人而言將是個非常不幸的結局，但如今董事會別無選擇，只能將公司現有的價值發揮到最大，選擇啟動有序的破產程序?！?017年10月公司的聯合創始人、著名電影制作人哈維·韋恩斯坦（Harvey Weinstein）爆出性騷擾丑聞，隨后董事會反應迅速，將其逐出公司。但那之后公司逐漸陷入財政困難。公司曾向私募股權公司貸款被拒，為此甚至賣掉電影《帕丁頓熊2》（Paddington 2）的北美發行權以避免破產。之后，由奧巴馬內閣成員瑪麗亞·孔特拉斯·斯威特和羅恩·伯克爾牽頭的投資集團對韋恩斯坦公司表達了收購意向，但所提供的資金并不能將公司帶出財務困境。

如今韋恩斯坦公司在娛樂圈的處境非常尷尬，財務的虧損來自于方方面面，更有各種對于韋恩斯坦高管的調查，可以說之前哈維·韋恩斯坦爆出的丑聞給公司帶來了無形的負面影響。一系列大牌合作人宣布和公司斷絕關系，其中包括一直與公司合作愉快的著名導演昆汀·塔倫蒂諾（Quentin Tarantino）——昆汀在去年11月宣布不會讓韋恩斯坦公司發行他的新作。韋恩斯坦公司成立于2005年3月，十多年來推出了包括《國王的演講》《藝術家》《朗讀者》《八惡人》《模仿游戲》《雄獅》等多部奧斯卡獲獎作品，哈維·韋恩斯坦更是依靠自己的影響幫合作藝人拿下多個獎杯，被人稱為“奧斯卡推手”。如今，隨著韋恩斯坦丑聞的出現和公司的破產，這些輝煌都已經變為傷疤，永遠屬于歷史了。

從小馬奔騰到盛天傳媒：國內一線影視公司即將破產

有心人應該還記得，不久之前AcFun爆出網站停擺的消息，緊接著馬上就爆出了公司欠薪的新聞。相關媒體報道，2017年11月開始，A站已經無法給員工發出工資，截止到2018年2月已經拖欠了200多個員工11月及12月的薪水，社保也只能讓員工自己繳納。目前網站的日常維護和運營依靠部分高管個人墊資，而這部分的資金目前也顯得捉襟見肘。不少媒體指出，資金是A站最大的問題，雖然已成立超過十年，但是融資依然停滯在A輪。但是過了幾天A站就恢復了運營，A站十年來一直資金匱乏，內斗不斷，欠薪新聞時有爆出，但是卻并沒有聽說過要申請破產。

沒錯，中國有一些知名的影視公司或者娛樂企業其實很多都在破產邊緣，但是卻非常頑強地死撐著，能不倒就不倒；而撐不住的往往都是那些中小公司，你可能都沒聽過他們的名字，他們的來去也不會有人關心，當然也不會需要我們去琢磨太多。2017年根據廣電總局統計的數據，目前中國有14389家影視公司，上市的有59家，盈利的不足200家，每天都有公司在誕生，但每天也有影視公司在死亡，當然，也有公司在死亡邊緣堅持著。

有人會說樂視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但是事實上樂視的案例非常復雜，由于是A股上市公司，背后牽扯到許多投資方、合作方以及不同產業領域，因此離“死亡“還遠得很”。

真的要說起來，新三板的上市企業盛天傳媒才是最典型的一家瀕臨死亡、即將破產的“植物人”企業。2017年8月31日，盛天傳媒發布《無法披露2017年半年度報告的提示性公告》。這已不是該公司第一次無法披露財報了，而早在2017年6月因未完成2016年的年報，已經構成了嚴重信息披露違規，盛天傳媒因此受到監管部門處罰。而它的主辦券商——東北證券已經連續多次發布風險提示公告了。2016年盛天的財務情況一片糟糕，以至于年報都不好意思做出來讓大家親眼看到有多糟糕，監管機構忍了；但是到了2017年下半年，盛天又耍賴了，上半年的財報還是“不好意思，不給大家看”。這下監管部門火了，開始處罰他們；更讓人驚訝的是，之前幫助盛天做市的券商也忍不住了，本著為自己，也為投資人負責的精神，警告了大家：盛天有問題，要小心。這樣的一個爛攤子，卻愣是還沒有倒；到了上周的2月23日，浙江證監局坐不住了，發出了警示函，列舉了盛天的四大問題，包括上文所述的財報問題，以及隱瞞貸款，還有更嚴重的隱瞞“股份被法院凍結”的事實。這樣的情節從商業角度上來說比之韋恩斯坦影業嚴重百倍，但是盛天因為是新三板公司，需要先摘版，再進行清算破產，所以理論上盛天還是沒有倒，只是進入了“植物人”階段。這家2016年8月進入新三板的企業，用不到一年時間就徹底把自己搞砸了，也真是連累了持股的股東葛優。

當然，也有知名影視公司是徹底掛了的：小馬奔騰從跟投《機器俠》練兵，到2010年獨立投拍《越光寶盒》大獲成功，狂飆突進共投資了十幾部電影，其中，《越光寶盒》《武林外傳》《建黨偉業》《將愛情進行到底》《黃金大劫案》5部電影均票房過億?！段淞滞鈧鳌犯桥跫t了一眾演員：飾演郭芙蓉的姚晨、飾演佟湘玉的閆妮、飾演白玉堂的沙溢等等。隨后，小馬奔騰又投拍了《歷史的天空》《甜蜜蜜》《我的兄弟叫順溜》《三國》《我是特種兵》等反響不錯的電視劇。作為影視業曾經的耀眼新星，北京小馬奔騰文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曾把吳宇森、張一白、寧浩、張建棟、韋大軍、劉恒、蘆葦、寧財神、蘭小龍、李修文、束煥等，這些大咖招至麾下。不少圈中人士表示，這些名編名導之所以簽約小馬奔騰，除了李明的資源和人脈關系，與其為人豪爽、仗義的性格也有很大關聯。更因2012年并購好萊塢著名特效公司Digital Domain而聲名鵲起，同時又緊鑼密鼓沖擊IPO。只是四五年前牛氣沖天卯足了勁沖擊IPO，引無數PE瘋狂搶籌，幾乎能叫出名字的PE都一擁而上，盛況空前的小馬奔騰已不復存在。如今，這些都已功敗垂成。

這一切全因2014年1月3日一則突如其來的消息——小馬奔騰的董事長李明因心肌梗塞于前一天（2日）晚上去世，年僅47歲。小馬奔騰1月3日緊急召開了會議，雖然會議的具體內容沒有人知道，但是李明走后，“小馬”面臨的一切問題也隨之而來。沒了李明，小馬奔騰缺了什么？在李明離世之前，小馬奔騰的業務板塊分別為廣告、電視劇及電影業務，同時已經開始加快全產業鏈布局的擴張步伐，涉足動漫設計、影院投資、演藝經紀等環節。在這波人事震蕩之后，小馬奔騰此前的上市努力已經化為泡影，“現在大部分的人都走了，還有什么上市的可能？”

業內一直有著這樣的評價：李明像小馬的“右腦”（主管創意與靈感），負責與編劇、導演的溝通，碰撞出好的創意；“左腦”鐘麗芳則負責公司內部與資本的運營以及項目的把關。創始人李明突然去世，失去靈魂的小馬奔騰面臨的不僅是前途未卜的上市路，對于一個文化創意類企業，缺失主管創意和靈感的“右腦”無異于處于半癱瘓狀態。小馬奔騰面臨的還有與29個機構和個人投資者博弈的壓力，群龍無首。

更遺憾的是小馬奔騰和許多影視公司一樣，與投資方建銀文化簽署過一份對賭協議，但是當對賭無法完成的時候，小馬的領導層被法院裁決竟然需要支付6.35億來贖回建銀文化持有的股份。6.35億？嗯，那不是要命嗎。沒錯，這就等于判了死刑，小馬奔騰從“病人”走向了“死亡”：等待他們的就只有破產清盤，拍賣償債的結局。

終于有了一個從財大氣粗到突然死亡的案例：什么原因呢？靈魂人物的突然去世打亂了公司發展的步調，這是最主要的因素，有點偶然性。這一點和韋恩斯坦影業很相似，靈魂人物一旦出事，電影公司往往就會陷入一片僵局。

當然，也有其他不可忽視的必然因素，譬如家族式的商業結構特點過于明顯、股權不清晰、董事會掌舵人的內斗，以及引進資本的對賭過于激進。

如何讓影視公司活下去，是每個創始人都要考慮的問題

靈魂人物倒了，公司就不行了。韋恩斯坦公司的倒塌只用了短短半年：從好萊塢六大以外最炙手可熱的公司到申請破產。雖然擁有眾多的優質無形資產和正在開發的大IP，以及與好萊塢一線制片人、導演、編劇、演員的長期良好合作關系，卻還是無濟于事，電影公司的命運就是如此脆弱。

這樣的例子在盛天和小馬奔騰身上也得到了印證，創始人的不當運營，乃至創始人命運的突變，就可以直接導致一個原本估值十億以上，一年能夠同時做幾部一線衛視電視劇以及票房過億影片的公司說倒就倒，這樣的脆弱性也實在令人驚訝。

從中美影視公司破產的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出這個行業共有的脆弱性。一方面是過于依賴個人。許多影視公司都有依賴創始人的通病，創始人的資源就是公司的資源，創始人的能力代表著公司的高度，一旦創始人出事，整個企業都岌岌可危。除了創始人之外，還有項目的核心人物，譬如臺柱型的導演、制片、編劇、藝人等，如果過分依賴其中少數人，這些人一旦出了問題，整個公司的運營也會受影響。另一方面是過分依賴項目。任何一個頭部的影視公司，都是靠頭部的影視作品做支撐。沒有頭部作品，發展必然受限，就算有了短期的頭部作品，也會造成過分的依賴，今后如果沒有了持續打造頭部的能力，企業必然不會長久。受創意能力、資金狀況、制作經驗、從業時間等因素的影響，大部分規模較小的制作公司難以持續創作出優秀的影視劇。

就算是大型的影視公司，如何保證能夠持續穩定地輸出優秀的影視劇，也是所有公司都需要面對的問題。影視企業不是實業，有實實在在的產品和生產線；不是互聯網公司，有日復一日運營著的平臺和千千萬萬的注冊用戶；更不是金融機構，打交道的產品就是錢本身，可以輕松地利滾利。

影視公司本來就是建立在創意和生產創意的個人身上，這也注定了影視公司的脆弱性：生產創意的人出了問題，或者無法在現有的商業環境中吃開，公司就倒了；人沒出問題，但是給不出好的創意，或者好的創意無法有效呈現，公司也倒了。翻開影視公司的財務報表，資產項主要都是無形資產，是創意，是人，這些資產的脆弱性是無法抹去的。韋恩斯坦公司倒下了，不僅可以讓人們在一片道德的譴責聲中找到復仇的快感，更應該讓人們對于影視行業的本質產生清醒的認識。

這樣的本質，在好萊塢，在中國，都是一樣的。

“從中美影視公司破產的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出這個行業共有的脆弱性。一方面是過于依賴個人。許多影視公司都有依賴創始人的通病，創始人的資源就是公司的資源，創始人的能力代表著公司的高度，一旦創始人出事，整個企業都岌岌可危。除了創始人之外，還有項目的核心人物，譬如臺柱型的導演、制片、編劇、藝人等，如果過分依賴其中少數人，這些人一旦出了問題，整個公司的運營也會受影響。另一方面是過分依賴項目。任何一個頭部的影視公司，都是靠頭部的影視作品做支撐。沒有頭部作品，發展必然受限，就算有了短期的頭部作品，也會造成過分的依賴，今后如果沒有了持續打造頭部的能力，企業必然不會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