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蕓夢
摘 要:基督教文化對西方文學的影響源遠流長,幾乎所有的西方作家和文學巨匠都曾從中汲取過養料,形成了以其獨特的創作與思維模式,也成為我們今天研究西方文學不可或缺的材料。無論是在基督教神威遠播、一統天下的時代,還是在人性張揚、神性貶抑的當下,基督教文化的穿透力都無所不在。基督教文化在滋養西方文學外在形式的同時,也構筑了西方文學內在的精神品質。本文著重從基督教中的原罪思想出發,討論其對西方現代社會的影響。
關鍵詞:基督教文化 西方 影響
一、關于基督教中的原罪思想
“原罪”是基督宗教的重要教義,也是圣經倫理思想的重要前提。《舊約全書·創世紀》中說,上帝耶和華依據自己的形象創造了人類的始祖亞當和夏娃,并建造了伊甸園供他們生活。上帝告誡亞當說:“園中各樣樹上的果子,你都可以隨意吃,只是分別善惡樹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然而,狡猾的蛇卻引誘他們偷吃了禁果,違背了上帝的誡律。此后,亞當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并被罰受無窮的勞役和痛苦。人類作為亞當和夏娃的后代,從此人類便具有了原罪。
“原罪”的概念包含如下內容:其一,罪的普遍性。即,罪行在人類中普遍存在,以及罪性在個體人格中普遍存在;其二,罪的天性。即,罪性出于人性,人生而有之,所以不管人類歷史如何發展,也不管世俗中的人如何努力,人類作為亞當和夏娃的后代,在上帝拯救之前,都無法改變這種狀態,人類始終處于“原罪”之中。奧古斯丁說:“人的本性被‘原罪破壞了。人類本質中善良的因素雖然沒有泯滅,但卻變得比較脆弱,容易被邪惡的傾向所挫敗。以前那種愛的秩序讓位于這樣一種生活狀況,即色欲、貪婪、激情和權欲起著明顯的作用,于是死亡之災便降臨于人類,作為對其腐敗的懲罰。”盡管基督宗教關于世界歷史的描述有一個完美的開端,但由于“原罪”而開始了人類精神世界的淪落。
原罪意識宣告了人人都有罪,沒有任何一個人生來是完人。人性是惡的,哪怕是最偉大的人,他依舊帶有人性本原的罪惡。所謂原罪,并非罪人之罪,而是指此時此刻所存在的自我形象在現實塵世中發生了異化(“非我”),與上帝原本設計的自我理想(“本我”)有了疏離感,需要通過靈魂的懺悔和肉體的折磨以消除現實中的異化,實現向“本我”的回歸。
二、原罪思想對西方社會的影響
英國哲學家羅素說:“猶太人像基督徒一樣,關于罪惡想得很多,但只有少數人想到他們自己是罪人。想到自己是罪人,是基督徒的一項革新。”基督宗教認為,上帝是發現一切善物的唯一源泉,一個生活在不幸“原罪”之中的人,只有相信上帝、信耶穌基督,才能除去罪惡,才能復活。人再有多大的德行也不可能自救,只有在信仰上帝的前提下,才能得到上帝的恩寵,從而獲得寬恕而得救。人類與世界需要救贖,也許是所有宗教和偉大的思想體系的主題,但是在基督宗教中表達得最為直接。
正是因為人世間充滿罪惡,所以需要上帝來救贖。而只有借助上帝救贖、基督再臨,才能再次回到歷史的開端。
基督宗教的“原罪”說,透過神話形式,表達了一種關于人類本性的看法,所以它是一種人性論,由此形成了一種道德判斷。從文化學的意義上來看,它正是以神話的形式告訴我們,由于亞當偷食了智慧之果,萌發了人的精神世界,從此便結束了人與自然混沌一體的原始狀態,而人與自然分裂開來,人類便墮入了由此而來的一系列沖突之中,永遠結束了伊甸樂園的生活。這也是人類發展的一個必經的過程。正如馬克思所說:“人本身是人的最高標準。”經過神本、物本與心本發展階段以后,必然要進入人本階段,這是人對自己對象化了的本質的重新占有,是人的自我意識的復歸,“通過人而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是人向自身、向社會的(即人的)人的復歸”。但是,從人出發,必須以對人的正確認識為前提,要深刻理解人的本質、利益與需求,實現主體的自我意識與自我反思,只有這樣才能提供認識與實踐的主觀前提,使屬人的世界真正為人所占有。所以,人的“原罪”不是別的,正是這種在人真正成為人的那一刻便深深地烙在人類本性上的這種內在的沖突。
“原罪”的觀念對于西方文化傳統影響很深,西方思想史上形成了以“原罪”為本的救贖倫理思想,人的所有努力和使命,就是“救贖”。“原罪”思想融入在西方文化中,形成了一種典型的“罪感型”文化,這在西方各種社會制度中都有體現,尤其是對西方法律制度的構建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因此盡管當代西方人的宗教觀念在科學理性的沖擊下日趨淡薄,然而基督教那種在靈魂與肉體的對立沖突中,在靈魂深層的撞擊震蕩中尋求贖罪的超越精神,依然是當代西方文化的基本元素之一,也深深地滲透于西方知識分子的心態結構。西方知識分子不論其是否是基督徒,對現實人生往往持相當嚴峻的態度,他們十分強調自我的良心,強調個體的道德責任,時常進行嚴肅的懺悔。
因此由原罪思想進一步發展的懺悔思想,是為打破那種平庸而麻木的心理和諧,在靈魂的震撼騷亂中否定故我,以獲得人格超升的精神源泉。懺悔對他們來說并非是自我寬恕、自我解脫的廉價良方,而是自我拯救、自我完善的神圣之道。盡管它本身是痛苦的,但這痛苦卻又摻雜著超凡脫俗的莫大愉悅。就是在這種自覺的心理洗滌過程中,西方知識分子一次又一次地實現著自我的凈化和人格的升華。
所以,治理國家的辦法也不再是通過尋找所謂“明君良相清官忠臣”來實現,而是依托于制度,依托于法律。這正是一種從“人治”到“法治”的飛躍。即使你是個普天稱頌的大好人,因為人性罪惡的問題,你還是有可能蛻變為壞人,于是就需要制度來約束你了。“人治”只能期望好人出現,對待壞人卻無能為力。而在“法治”之下,好人盡可以做好事,壞人卻休想干壞事。這種性惡論,看似刺傷了人類的自尊,卻比溫情脈脈的性善論優越得多。只有正視人性中的惡,我們才能盡力去塑造一個真善美的社會。
最后,談談這種原罪在西方倫理道德體系形成中起的作用。在東方,以佛教、印度教為代表的時空觀是一種圓周式時空觀,相信輪回、轉世。而以儒家為代表的中國文化則是一種現世文化。“子不語怪、力、亂、神。”“子曰:‘未知生,焉知死。”,都體現了這一點。反觀基督教,它是一種直線式時空觀,而且特別強調“末日審判”。“頭頂三尺有神靈”,基督教在強調世上有鑒察人心的神,且神最終將審判眾人的前提下,成為警醒人心、使人向善的重要力量。反觀儒家,由于失去了一個“彼岸”、“來世”的寄托,盡管有著系統的道德說教,卻最終流于空洞無力。因此,西方現代文化中的“救贖文化”也是一個閃光點了。以耶酥基督為救世人苦難而上十字架與“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類兩邊討好的處世之道相比,孰優孰劣,也就毋須贅言了。
(作者單位:重慶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