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收競爭視角下特朗普稅改的基本特點及全球影響研究

鄧 靖 李 敬

內容提要：特朗普稅改屬于結構性調整，制度成本可能較高，產生的效果可能不及預期明顯。根據GTAP模型模擬結果顯示：特朗普稅改可能對中國GDP增長沖擊較小，但會導致全球貿易關系重構，惡化主要經濟體的產業環境，損害大多數國家的經濟福利，對歐盟的負面影響最大。特朗普稅改可能影響中國在資源能源利用以及公共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的出口能力，對日本的出口產業影響最小。特朗普稅改導致歐盟大幅度減稅的可能性最大，但最終可能會導致全球主要經濟體陷入一定程度的減稅競爭格局。為此，本文提出政策建議：加快推動體制機制改革，優化市場環境；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提升產品的科技附價值；構建與現代化治理體系相協調的稅制結構，激發市場活力；優化貿易條件，全面提升開放質量。

一、 引 言

稅收是組織財政收入和調節社會經濟結構最為重要的政策工具，關系到本國福利和他國的政策選擇。美國現任總統特朗普提出“美國優先”原則，在競選之初就曾指出：“美國是世界上稅率最高的國家之一，高稅率不僅對企業發展形成了擠出效應，還減少了美國公民的就業機會”，因此，在他執政期間，大力推行大規模的惠及企業和中產階級的減稅計劃。2017年4月，美國白宮出臺了初步稅改方案，9月27日，白宮公布稅改詳細框架，10月，美國眾議院與參議院批準了稅改在未來10年新增1.5萬億美元赤字的決議，為共和黨稅改掃清障礙，11月，眾參兩院相繼公布稅改法案， 12月1日，參議院以51∶49通過了參議院版本的稅改法案，標志特朗普稅改邁過了最艱難的一步，12月22日，特朗普在白宮簽署稅改法案，標志稅改方案正式落地。中美兩國經濟關系逐漸緊密，稅收杠桿對于跨國資本流動、產業體系重構、現有稅收體制等會形成不同程度的影響，為此，及早預判此次減稅政策造成的國際影響有助于我國制定系統性的應對措施。

二、 文獻綜述

已有相關文獻主要研究了國際稅收競爭的理論體系、模型實證以及中國應對特朗普減稅政策的措施。一是國際稅收競爭的理論研究。Wang(2004)基于不同彈性稅基研究了稅收競爭的行為選擇；Haupt & Peters(2005)基于兩個國家稅基對稱條件，提出了稅基投資者具有地域偏好性和稅基總量不變的假設；Bucovetsky & Haufler(2007)將不對稱因素引入國際稅收競爭理論研究。二是國際稅收競爭的實證研究。Janeba & Smart(2003)基于一般性的稅收競爭模型分析了稅收優惠限制對均衡稅率的影響；Stowhase(2005)將利潤轉移引入不對稱的稅收競爭模型中，分析了跨國公司之間的資本稅收競爭。三是中國應對美國特朗普政府減稅影響的策略研究。中國應該加大吸引外資政策優惠力度，加速推進中美投資保護協議談簽(李超民、胡怡建，2017)；盡早完成“營改增”改革，降低企業所得稅率(戴悅，2017)；加快推動稅制改革、合并稅費以及制定一攬子稅收政策工具(姜躍生，2017)；加強多邊合作應對特朗普政府減稅沖擊(曾紹龍、曾凱霖，2018)；鼓勵中國企業加快赴美投資應對美國減稅的負面沖擊(李鴻階、張元釗，2018)；優化產業環境和提高資本凈回報率來抵消特朗普稅改的消極影響(李敬、雷俐、林黎等，2018)。

已有相關文獻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重要參考。本文對于特朗普稅改的基本特點、全球影響以及中國應對策略的研究有助于豐富世界經濟學的理論內涵和實踐基礎?；诿绹鴼v次稅改成效比較分析特朗普政府稅改的基本特點；嘗試構建以“經濟增長”為目標函數的稅收競爭模型，將政府赤字、產業競爭、產業互補以及資本異質等因素納入分析框架；采用一般均衡GTAP模型對特朗普稅改可能對全球主要經濟體產生的影響進行情景模擬。

三、 美國歷次稅改的特點分析

截至目前，美國經歷了三次稅改，分別是20世紀80年代的里根政府稅改、21世紀初的小布什政府稅改以及奧巴馬政府稅改。

1. 前三次稅改的主要特點

對比分析三次稅改前后的變化，可以發現四個共同特點：一是三次稅改都顯著促進了經濟的增長。里根稅改GDP增長由稅改前的-0.2%到稅改后的年均3.4%；小布什稅改將GDP增長由稅改前的1.00% 提升至稅改后的年均2.80%；奧巴馬稅改將GDP由-2.80%提升至稅改后的年均2.12%。二是政府負債有明顯增長。從財政盈余增速來看，里根稅改前是81.28%，稅改后年均23.22%；小布什稅改前是-45.72%，稅改后年均-117.00%；奧巴馬稅改前是208.08%，稅改后年均是-18.02%。從中央政府債務總額占GDP比重來看，里根稅改前為26.80%，稅改后年均39.00%；小布什稅改前為51.99%，稅改后年均56.38%；奧巴馬稅改前為85.60%，稅改后年均97.11%。三是消費有明顯提升。里根稅改前消費支出增速為-0.31%，稅改后年均3.88%；小布什稅改前為2.51%，稅改后年均3.15%；奧巴馬稅改前為-1.56%，稅改后年均2.00%。四是出口有一定增長。三次稅改均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出口價值指數和出口數量指數。

此外，三次稅改前后也存在四個方面的不同。一是三次稅改對投資的影響有所不同。里根稅改前非住宅投資增速高于稅改后；而小布什稅改和奧巴馬稅改后的非住宅投資增速高于稅改前。從外商直接投資凈流入增長情況看，里根稅改和奧巴馬稅改沒有產生明顯促進作用，稅改后的增長速度反而低于稅改前。而小布什稅改后外商直接投資凈流入增長快于稅改前。二是三次稅改對失業率的影響也具有不確定性。里根稅改和小布什稅改后失業率高于稅改前。奧巴馬稅改降低了失業率。三是CPI增速表現不一樣。里根稅改和小布什稅改后，CPI下降；奧巴馬稅改后CPI上升。四是實際利率表現不一致。里根稅改后實際利率上升，小布什稅改和奧巴馬稅改后實際利率下降(表1)。

2. 特朗普稅改的主要特點

特朗普稅改的特點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企業減稅力度較大。聯邦企業所得稅稅率從現在的35%降至21%，下降了14個百分點；企業代替性稅率完全廢除，表示企業將能享有更多稅收減免政策，能夠進一步降低實際稅負；合伙人企業轉繳個稅稅率從最高額度的39.6%轉變為獲得部分收入20%的減免權，為小微企業減輕了稅收負擔；對海外企業留存利潤實行一次性征稅，其中，現金利潤的稅率為15.5%， 固定資產的稅率為8%，同時，規定美國企業在海外利潤只需在生產國交稅，無需再次向美國政府交稅，這些條款通過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促進美國海外資本利潤的回流。二是個人稅率總體下降。個人所得稅雖然維持目前七檔稅率，但最高稅率從39.6%降至37%；個人所得稅扣除標準額度增加了一倍，對州和地方政府的稅收抵扣設定上限；兒童稅扣除標準增加了一倍；遺產稅免征額增加了一倍；新購房屋房貸利息減免額度降低了25萬美元，廢除了奧巴馬時期制定的個人投保懲罰性制度。

從特朗普推動的稅改計劃來看，有三個方面的特點。一是美國民眾對此次稅改的意見分歧較為明顯，在參、眾兩院投票過程中，每次都是以微弱優勢通過，因此，在稅改計劃實際實施過程中可能面臨較大的社會阻力，稅改的制度性成本可能較高。二是此次減稅屬于結構性調整。從稅改條目看，一方面，下調相關資料來源：根據Wind數據庫資料整理。

表1 美國前三次稅改主要經濟指標變化情況

稅率，達到減稅的目的。比如，對來自海外的股息100%免稅。另一方面，在相關的稅費抵扣項目上，有弱化或廢除趨勢，主要目的在于對沖財政收入大幅減少的風險；從稅改期限看，既有永久性調整，也有針對特定時期的暫時性調整。比如，個人所得稅稅率下調的期限規定在2018年至2025年，此后失去效力；遺產稅扣除標準翻倍的規定也是到2025年，此后失去效力。因此，特朗普最終通過的稅改計劃比最初設計的稅改計劃力度偏小，或將導致此次稅改產生的經濟和社會效應不及原有稅改的預期。三是企業所得稅稅率下調幅度較大，個人所得稅下調較為溫和，邊際稅率下調偏小。對比美國現行稅收法案可知，企業所得稅收入占聯邦財政收入的比重約10%，而美國企業所得稅率在全球主要經濟體中處于較高水平；個人所得稅收入占聯邦稅收收入比重近50%，如果大幅下調稅率，將導致財政收入急劇下降。因此，大幅度下調企業所得稅率能夠實現特朗普政府振興制造業的目標。同時，也可看出，此次特朗普稅改的主要受益部門應該是企業，在分析過程中，應重點關注特朗普稅改對企業行為的長期影響與經濟效應。

四、 理論分析

1. 模型基本設定

根據Janeba & Peters (1999)的模型假設，即假設有A和B兩個國家，有兩種資本，一種是非流動性資本，另一種是流動性資本。A國的非流動性資本為KA，B國的非流動性資本為KB。兩國的總流動性資本為KM。設流動資本在A國的比例為α∈[0,1]，則A國的流動資本為αKM，B國的流動資本為(1-α)KM。則A國和B國的總產出為：

YA=F(KA)+F(αKM)

(1)

YB=F(KB)+F[(1-α)KM]

(2)

2. 流動資本的收益

假定流動資本在A國和B國的凈收益率分別為RA和RB；兩國企業所得稅分別為ρA和ρB。則流動資本的總收益Ψ為：

Ψ=(1-ρA)RAαKM+(1-ρB)RB(1-α)KM=αKM[(1-ρA)RA-(1-ρB)RB]+(1-ρB)RBKM

(3)

3. 減稅對流動資本行為及經濟影響的討論

(1) 資本流動行為的決定因素。將流動資本的總收益Ψ對α求導,則得：

Ψ′=KM[(1-ρA)RA-(1-ρB)RB]

(4)

如果式(4)中(1-ρA)RA(1-ρB)RB，也即A國大于B國上交企業所得稅后的所得和資本凈回報率之積時，則Ψ′0，流動資本的總收益Ψ是α的單調遞增函數，因此α取值越大，流動資本的總收益Ψ越大。此時，α將取最大值1，即所有流動資本將分配在A國。反之，(1-ρA)RA<(1-ρB)RB時，則Ψ′<0，流動資本的總收益Ψ是α的單調遞減函數，因此α取值越小，流動資本的總收益Ψ越大。此時，α將取最小值0，即所有流動資本將分配在B國。因此，流動資本在兩國之間的分配，不僅取決于企業所得稅，還受資本凈回報率的影響，也即如果一國產業環境較差，資本凈回報率極低，減稅并不能引導資本向本國流動。

(2) 同質國家間的稅收競爭。當兩個國家發展程度相近，產業結構相近，資本凈回報率在兩個國家也相近。則流動資本在兩國間的分配就取決于企業所得稅率。當兩國企業所得稅率也相等時，則Ψ′=0。α取0和1之間的任意值都可以實現利益最大化。也就是流動資本在兩國之間的分配是任意的。但如果A國企業所得稅率更低，則Ψ′0，此時，α將取最大值1，即所有流動資本將分配在A國。反之，所有流動資本將分配在B國。因此，同質國家間的減稅競爭通常更為激烈。當A國通過減稅獲得利益的同時，B國必然受損。B國則可能以更低的稅率來獲得競爭優勢。由此可能產能多輪的競爭減稅行為。

(3) 赤字約束與減稅行為。兩國因各自條件的限制，有一個最低稅率底限。當一國的稅基以本國固定稅基為主，減稅引導的流動性稅基不足以彌補缺失時，減稅將導致赤字擴張。假定A國開始稅收較高，導致流動資本全部分配到B國。A國為了取得稅收占優，將企業所得稅由ρA1降至ρA2，則A國的稅收損失為：

D=(ρA1-ρA2)RAKA-ρA2RAKM

(5)

假定稅收損失D為0，根據式(5)，可解得：

(6)

(4) 產業結構、資本流動與減稅行為。當A和B兩個國家處于不同發展階段，且產業結構很大不同。同時流動資本也存在異質性，比如資本所有者擅長某一行業領域并可獲得較高投資回報，而在另一個領域不擅長，只能獲得較低投資回報。假定A國是發達國家，優勢是資本密集型產業；B國是發展中國家，優勢是勞動密集型產業。精于資本密集型的流動資本，則流向A國，有(1-ρA)RA(1-ρB)RB。而精于勞動密集型產業的資本則流向B國，有(1-ρA)RA<(1-ρB)RB。因此，A國的減稅，對B國的短期沖擊可能并不大。但會阻礙B國產業升級，產生產業鎖定。

五、 特朗普稅改全球影響的情景模擬

1. 研究方法與相關說明

本文采用全球貿易分析模型(Global Trade Analysis Project，簡稱GTAP)來分析特朗普稅改對世界經濟的影響情況。GTAP模型是一個涵蓋多國多部門的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由美國普渡大學教授Thomas W．Hertel依據澳洲Impact計劃以及SALTER計劃為基礎開發的情景模擬模型。GTAP 模型使用GTAPAgg 程序根據研究目的對產業部門、國家地區和生產要素進行分類加總，然后運用RunGTAP 軟件進行計算，通過對沖擊變量和求解方式的設定來實現不同的研究目的。

為了提高對特朗普稅改影響測算的針對性和操作性，對模型過程作以下界定：特朗普稅改最核心的是降低了企業稅率，因此，本研究僅對美國企業稅收變化對世界經濟的影響進行測算。2016年，美國、歐盟、中國和日本GDP之和占全球比重達到60.82%，為了進行比較分析，主要對中國、美國、日本、歐盟以及其地區的影響進行模擬測算。產業分為糧食谷物產業、畜牧及肉類產業、礦業及采礦產業、食品加工業、紡織及制衣業、輕工業、重工業、公用事業、交通通信、電子設備、機械設備、汽車、金融服務、其他服務業等14個門類。本研究使用2016年的數據對模型數據庫進行更新，并利用動態遞歸方法，將更新過的GTAP數據庫進行遞歸，以此為基準進行政策模擬。

2. 影響模擬及結果分析

(1) 對宏觀經濟的影響模擬。從對GDP增長的影響看，可能對中國的負面沖擊相對較小。在其他國家沒有同步減稅的情況下，美國企業所得稅由35%降至21%，可能將導致美國GDP增長0.8%，可能對中國、日本、歐盟以及其他地區形成負效應，GDP分別下降0.63%、0.71%、0.75%、0.54%。這與理論分析提出的如果國家之間的產業結構趨同較高，產生的負面影響就較大相一致。2016年，美國與中國、日本、歐盟貿易產業結構競爭指數分別為0.2067、0.6403、 0.6872。因此，特朗普稅改對中國的負面沖擊要小于日本和歐盟以及其他地區。

表2 特朗普稅改對宏觀經濟的影響模擬(%、百萬美元)

資料來源：根據模擬結果整理，下表同。

從對國際貿易影響看，可能導致全球貿易關系重構。稅改可能導致美國貿易條件改善1.17%，但可能導致中國、日本、歐盟以及其他地區的貿易條件惡化效應分別為0.02%、0.22%、0.37%；稅改可能導致美國出口降低3.48%，但可能導致中國、日本、其他地區的出口分別增加0.43%、0.78%、0.12%，導致歐盟出口降低0.79%；稅改有利于美國進口，美國進口可能增加2.22%，可能導致中國、日本、歐盟以及其他地區的貿易進口降低，分別減少0.69%、1.22%、0.87%、0.37%，可見，對日本的進口影響最大；從貿易平衡看，稅改可能導致美國貿易逆差規模達到8752.34百萬美元，可能導致中國、日本、其他地區貿易順差規模分別為3261.45百萬美元、2587.22百萬美元、375.68百萬美元，可能導致歐盟出現貿易逆差規模為1258.68百萬美元，可見，特朗普稅改對中國的出口提升具有一定拉動作用，因此，中國可以以此為契機，拓展國際市場。

從對經濟福利*本文采用希克斯等價變化計算經濟福利的變化。的影響看，可能導致全球大多數國家經濟福利效應減弱。根據模擬結果顯示，特朗普稅改可能導致美國經濟福利增加862.47百萬美元，導致中國、日本、歐盟以及其他地區的經濟福利呈現不同程度的降低，分別減少528.59百萬美元、1127.14 百萬美元、1357.38百萬美元、1092.87百萬美元?？梢?，特朗普稅改給予美國經濟福利的改善并不太多，對于中國的經濟福利影響最小，對于歐盟的經濟福利影響最大。

從對產業發展環境*本文采用短期資本凈回報率表示產業發展環境。的影響看，可能削弱主要經濟體的產業發展能力。特朗普稅改會優化美國產業環境4.24%，對中國、日本、歐盟以及其他地區的產業環境均產生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分別弱化產業發展環境0.06%、0.12%、0.24%、0.11%。由此可見，此次特朗普稅改會優化美國國內的產業發展環境，引導全球資本流入美國本土，有利于重振美國實體產業，對全球其他經濟體產生一定負面沖擊(表2)。

綜合來看，特朗普稅改可能對中國宏觀經濟基本面的沖擊小于預期，主要原因在于中美兩國產業布局存在一定差異，產業具有一定互補性，因此，此次稅改還可能提升中國的出口規模，增加貿易順差規模，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幫助中國拓寬國際市場，并能“倒逼”中國進行更大程度的市場化改革，優化產業發展環境，推動產業結構升級。

3. 對出口產業的影響模擬

特朗普稅改可能對美國出口產品的負面影響最大，對中國出口產品的負面影響排名第3，對日本出口產品的負面影響最小。特朗普將企業的稅率由35%降至21%，對美國14個門類的產品出口可能將產生消極影響，產生負面沖擊排名前5的行業依次是機械設備制造、輕工業、紡織及服裝、公用事業、電子設備，其出口規模可能將分別下降10.32%、9.58%、7.67%、6.95%、6.73%。對中國7個門類的產品出口可能產生消極影響，產生負面沖擊排名前5的行業依次是采礦及相關產業、公用事業、重工業、交通通信、其他服務業，其出口規模可能分別下降1.59%、1.08%、0.55%、0.43%、0.25%。對日本4個門類產品出口可能產生消極影響，產生負面沖擊的行業依次為采礦及相關產業、公用事業、交通通信、重工業，其出口規模可能分別下降1.22%、0.54%、0.3%、0.07%。 對歐盟11個門類產品的出口產生消極影響，產生負面沖擊排名前5的行業依次是公用事業、采礦及相關產業、糧食及谷物、畜牧業及肉制品、汽車及零部件制造，其出口規?？赡芊謩e下降1.07%、0.96%、0.39%、0.36%、0.32%。對其他地區6個門類產品出口可能產業消極影響，產生負面沖擊排名前5的行業依次是采礦及相關產業、公用事業、食品加工、汽車及零部件制造、交通通信(表3)。

表3 特朗普稅改對出口產業的影響模擬(%)

總的來看，此次特朗普推動的稅改計劃對中國的出口產業影響較為有限，負面影響主要集中在資源能源利用以及公共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其中，最值得關注的在于對于日本的出口產品負面影響最小，根據模擬測算結果來看，日本在此次稅改過程中，可能具有比較優勢排名前5的產品分別是機械設備、輕工業、電子設備、汽車及零部件、畜牧及肉制品。由此可以看出，日本在此次稅改計劃中受負面影響最小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日本比較注重提升產品的技術附價值，這與其國內非常重視產業的科技研發以及轉化能力的培育密切相關。

4. 全球稅收競爭情景模擬

特朗普稅改對美國經濟發展有利，對其他國家或地區可能會產生不同程度的消極影響，因此，其他國家或地區將有可能出臺相對應的減稅政策，從而形成全球稅收競爭格局。美國將企業所得稅率降至21%，中國、日本、歐盟為了抵消一定的負面沖擊，可能將企業所得稅下調至20%，則減稅概率分別為20.41%、37.12%、 22.59%，考慮到2016年日本的政府債務占GDP比重達到250.00%，因此，大幅度減稅概率較小，為了模擬情景需要，本文設定日本的減稅概率為15%。

中國以20.41%減稅概率參與減稅競爭，而其他國家沒有參與減稅競爭的情況下，中國GDP因此下降0.70%，比不參與減稅縮小0.20%。假定美國沒有減稅，只有中國減稅，中國GDP也僅因此提升0.20%。可見，中國的減稅效應不明顯。在美國減稅40%的背景下，日本以15%減稅概率參與減稅競爭，而其他國家或地區沒有參與減稅競爭的情況下，日本GDP將因此提升0.41%，而美國GDP提升0.62%，中國GDP將因此下降0.77%。歐盟以22.59%減稅概率參與減稅競爭，而其他國家沒有參與減稅競爭的情況下，歐盟GDP將因此提高0.33%，而美國GDP提升0.10%，中國GDP將因此下降1.12%。在美國、日本、歐盟同時減稅，而其他國家沒有參與減稅競爭的情況下，美國GDP將因此下降0.09%，日本下降0.42%，歐盟提升0.09%，而中國將下降1.42%。如果美國、日本、歐盟和中國同時減稅，中國、美國、日本以及歐盟GDP因此分別下降1.24%、0.09%和0.22%、0.11%(見表4)。

綜合來看，在特朗普稅改背景下，歐盟減稅可能性較大。如果歐盟減稅，即使其他國家或地區參與減稅競爭，歐盟都有正向效應，對中國的負面影響大致與美國相當，兩者疊加，中國GDP將可能被拉低1.12%。 如果歐盟沒有出臺減稅措施，而日本緊跟美國出臺了減稅措施，日本GDP影響由-0.75%變為正向提升0.41%，因此會取得較大收益。如果歐盟及時緊跟美國減稅，而日本沒有減稅，則GDP的影響為-1.47%。如果日本再緊跟歐盟減稅，GDP的影響縮減為-0.42%，因此日本減稅的相對收益依然較高。因此，最終形成美國、日本、歐盟同時減稅的局面可能比較大。此時，中國GDP將可能被拉低1.42%。

六、 研究結論與對策建議

文章選取GTAP模型模擬分析特朗普稅改對全球主要經濟體的影響程度。得出如下結論：美國歷次稅改的效果因經濟環境不同而有所差異，特朗普稅改主要下調了企業所得稅率，個人所得稅率下調幅度較小，邊際稅率下調偏小，屬于結構性調整，制度成本可能較高。特朗普稅改可能對中國GDP增長沖擊較小，會導致全球貿易關系重構，增加中國的出口規模，惡化全球主要經濟體的產業環境，“倒逼”中國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損害大多數國家的經濟福利，對歐盟的負面影響最大。特朗普稅改可能影響中國在資源能源利用以及公共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的出口能力，對日本的出口產業影響最小，主要原因在于日本技術創新環境較好，非常重視提升出口產品的技術附價值。特朗普稅改導致歐盟大幅度減稅的可能性最大，但最終可能會導致全球主要經濟體陷入一定程度的減稅競爭格局。

表4 全球主要經濟體或地區參與稅收競爭的GDP模擬影響(%)

本研究主要的政策建議在于中國應該積極主動地應對特朗普稅改可能造成的負面沖擊，不應大規模地參與減稅競爭，而應進一步優化市場環境，增強市場主體參與全球競爭的能力，降低產業發展的制度成本。推動體制機制改革。清理妨礙市場統一和公平的各種法規，激發各類市場主體活力；加快要素價格市場化改革，打破行政壟斷。加快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深化科技體制改革，建立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產學研深度融合的創新驅動發展體系，強化技術研發的市場轉化；借鑒日本經驗，健全科技產權保護和運用法規體系，營造良好的創新驅動發展氛圍。構建與現代化治理體系相協調的稅制結構。繼續清理非稅收收入；降低間接稅，下調增值稅稅率，小幅下調企業所得稅稅率；探索個人所得稅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納稅方式，增加抵扣范圍，降低最高邊際稅率；改革資源稅、消費稅等，促進房產稅盡快落地；構建稅收法律體系，實現稅制規范化運作。優化貿易條件。加快轉變外貿發展方式，從以貨物貿易為主向貨物和服務貿易協調發展轉變；在跨境電子商務、外貿服務等領域培育新業態新模式；提升出口產品的質量和技術附價值，下調部分產品的進口關稅，擴大進口規模，促進貿易平衡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