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燕
望著懂事的兒子和貼心的愛人,憶起親朋好友各種方式的關愛,心想:這樣的病,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夜很深了。身旁愛人的呼嚕聲如雷貫耳。輾轉反側,只覺得渾身發冷,頭暈暈沉沉的。打開臺燈,時間的指針指向凌晨一點,身體的不適讓我難以入眠。扶著墻壁慢慢地挪到書房,閉緊房門,戴上耳機,打開手機打發難熬的時間,不適感好像有所減輕,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醒來時,天已蒙蒙亮,大汗淋漓,頭發一縷一縷地貼在頭上,眼睛始終不想睜開。盡管躺了一夜,還是覺得渾身乏力。我明白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又生病了!
掙扎著下床,發現身體軟弱無力。回到床上,無助地看著天花板。耳邊傳來愛人和孩子起床下地的聲音,隨之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媽媽,你怎么了?”兒子急切地問我。“好燙啊,發高燒了!”愛人將他那只溫暖的大手放在我的額頭上,眼神里滿是焦急,嗔怪道:“夜里怎么不叫醒我?”兒子在愛人的指揮下找來家里的退燒藥,端來溫水,催促我服下。
早飯是做不成了。在兒子的攙扶下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愛人手忙腳亂地在廚房忙活,心里著急卻無能為力。煎雞蛋、煮方便面、炒土豆絲相繼上桌,我卻一點食欲也沒有。撐起身子逼著自己吃了幾口方便面,又重新躺下。愛人要上班,孩子要上學,看到我沒什么大礙,愛人暫時放棄了請假的念頭,把一堆吃的、用的東西放在我抬手就能夠得著的茶幾上,方才離去。
頭腦迷糊地躺著,被子牢牢地裹著發熱的四肢,感覺到呼吸都帶著火。下床去衛生間,本來輕而易舉的事情,現在卻很吃力。突然間很想念遠在老家的父母親,一股熱淚沖出了眼眶迅速滑下了臉龐。
兒時,我的體質很差,一直瘦瘦弱弱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三天兩頭發燒感冒。母親說,小時候一生病,我就哭哭啼啼的,拽著母親的手,讓母親陪著我,哪也不能去。本來,我生的都是些小病,喝一些對癥的藥很快就會好起來,可偏偏我喝不進去藥。每次喝藥的時候,母親緊緊地把我的雙手抱住,父親趁我將要大哭前,將碾成粉末的藥,兌一點水強行往我嘴里灌。常常就在他們自以為藥已經順利進入我的肚里,準備長舒一口氣時,藥會連同之前吃的飯“嘩”地從我的嘴里吐了出來。父親一邊收拾殘局,一邊生氣地數落母親。大意是母親懷我的時候,沒有好好保養身體,快六個月的時候還挺著大肚子頂著烈日去田間給父親送水。母親則反駁,我剛過滿月,正逢村里趕廟會,父親就把我抱到村里的大戲臺前看戲,導致我受涼生病,以致落下病根。就這樣,我病一次,父母就會將這些往事重新搬出來回憶一次。過程也總是從喝藥時我的哭聲中開始,再到喝完藥我的哭聲中結束。
常常這樣生病,自己雖然逐漸被動接受,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父母一定受了不少的驚嚇,操了不少的心。每次一病起來,我就吃不下東西,身體軟得像棉花。父親就背上我到村里的衛生所看病,再背著我回家,路上還要買一些開胃口的好吃的給我。盡管那時家里窮得很,每一分錢都要想好怎么花。夜里,我趴在父親的肩上暈暈地睡著。我想,父親一定是深怕我生病的,以至于在炎炎夏日,夜里都要起來看我肚子及以下是否蓋著被子,說涼從腳底起。小鄉村的夜里很涼,我小時候貪涼,總是不好好蓋被子。父親的這分擔心和愛,直到我做了媽媽,半夜也總惦記著給孩子蓋被子的時候才體會到。
母親則到處求醫問藥,后來她聽從一位赤腳醫生的建議,想方設法讓我的身體壯起來。母親自己養了雞,保證我一天能吃到一個雞蛋補充營養。為了增加我的食欲,找人從城里的藥店給我買了山楂丸。母親還帶我到田間拔草,在紫外線的沐浴下提高免疫力。母親的良苦用心沒有白費,8歲以后,我的身體終于恢復正常。
身在異鄉,外出求學的時候,偶爾生個病,總喜歡給父母寫封信或打個電話傾訴一下,然后再告訴他們不要擔心,病已快痊愈。每每信還未裝進信封或電話未掛,感覺病已經好了一多半。如今,而立之年,父母也已過花甲,身為人母的我已懂得了遇事自己扛著,只愿與父母分享快樂,不讓他們分擔憂愁。
從沙發上挪著躺到床上,肌肉像一曲跳躍的音符般沒有規律地疼痛。“生病的經驗是一步步懂得滿足。發燒了,才知道不發燒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體會到不咳嗽的日子是多么安詳……”腦海中憶起史鐵生的這句話,拿起手機按捺不住寫在朋友圈。“生病了,就多休息!”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十幾位好友或微信、或QQ、或電話的問候款款而來。看著撫摸、擁抱、愛心等等溫暖的表情包,肌肉的疼痛仿佛暫停了。突然想起寫了一半的材料本周必須完成,心頭一陣著急。“不怕慢,就怕站。”雖然無力坐在電腦前碼字,但是大腦中已經開始構思材料的下半部分。
中午愛人和兒子回來了,從飯店買了我最愛吃的餃子和魚香茄子。簡單吃了幾口,嘴里依然吃不出任何味道。“媽媽,來,喝藥。”一股腦喝下去兒子遞過來的藥,心里祈禱著快快好起來。“你呀!性子太急,容易上火,稍微受點涼就病了。以后呀,要保持平和的心態,養好身體。別忘了,馬上要休年假了,咱們說好要去看看遠方的。”愛人安慰著。
望著懂事的兒子和貼心的愛人,憶起親朋好友各種方式的關愛,心想:這樣的病,何嘗不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