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就像追逐幽靈”

丹尼爾·斯通

對水下攝影師布賴恩·斯凱利來說，風和日麗的好日子總是有的。陽光明媚，海水清澈，海面平靜，鯨魚來了，斯凱利能立刻躍入海中拍攝，只要他的面罩上沒起霧，相機沒出故障就行。

但大多數日子并不如此。要么是沒有鯨魚，要么是海水中有微粒，要么是風浪大，最糟糕的是太陽躲到了云彩后面。也或者，斯凱利剛下水，鯨魚就下潛到上千米深的水下去捕食了，他只能憋住一口氣，能追多遠就追多遠。

作為《國家地理》雜志攝影師和2017年勞力士國家地理年度探險家，斯凱利采用自由潛水的方式深入大海中拍攝——也就是說沒有潛水氧氣瓶，沒有浮力設備，除了腳蹼、面罩和照相機以外什么裝備都沒有。過去兩年來，他花費了9周時間，乘著一艘10米長的船，在加勒比島國多米尼加東部海域抹香鯨生活的溫水棲息地追逐這種海洋生物。

斯凱利的照片風格獨具，令人難忘，還得了獎——但他有更高遠的追求。“我首先是一名新聞攝影記者。我和研究人員一起工作，為他們提供有用的圖片來研究海洋動植物，”他說。

抹香鯨身形龐大，頭腦聰穎，其行為變幻莫測，一旦被追逐或受到驚嚇就會逃到大海深處。但是即便如此，捕鯨、過度捕撈和其他與人類發生的接觸還是令它們的數量減少了，根據世界自然主義者的評估，它們的數量已下降到易危或瀕危的程度。斯凱利希望他的照片能將信息傳達給可以為鯨魚贏得更多關注，或許還能讓問題得到些許緩解的科研人員和教育機構。“我覺得自己有責任并迫切希望人們關注這種海洋中的巨人，”他說，“我希望能賦予它們——我找不到更好的詞匯可以表達——一些人性。”

科學家知道，抹香鯨是海洋中體型最大的有齒獵食者。在已知動物中，它們的大腦體積最大，體重可達45噸，人們觀察到它們展現出人類的特質，例如好奇心和愛玩耍。

然而盡管身型龐大、情感豐富，抹香鯨仍舊是海洋中最神秘的事物之一。它們是否會交流復雜的想法？它們在家族中是如何互動的？還有，那些巨大的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布賴恩·斯凱利抓住了一個難得的機會，在加勒比島國多米尼加東部附近的海域拍攝到6頭抹香鯨的社交行為。多米尼加抹香鯨項目的研究人員與地方政府合作，研究這種鯨魚獨特的捕食和繁育習性并加以保護。多米尼亞和臨近島嶼在2017 年遭到了颶風“瑪利亞”的嚴重破壞。

幾乎所有的鯨魚都會被巨大的聲音打攪。船的發動機或潛水系統冒出的水泡都能干擾鯨魚發出的“咔噠”聲，這是它們的溝通系統。

在水下自由潛水就相當于墊著腳尖輕輕走路，是像斯凱利一樣的專業人士接近鯨魚的最佳方式。然而，他說：“有時那感覺就像追蹤幽靈。”

斯凱利生活在美國緬因州，他在那里冰冷的大西洋中練習自由潛水，將呼吸放慢，最多可以堅持三分鐘才回到水面。屏氣既要靠頭腦也要靠肺。除了保持良好的體形，56歲的斯凱利還通過練習冥想讓自己在血壓下降、肺感覺要爆炸的時候不會恐慌。這樣的時刻往往伴隨著攝影奇跡的發生。

斯凱利正在為《國家地理》雜志進行一個為期三年的拍攝項目。為此他奔赴世界各地：到美國的阿拉斯加拍攝座頭鯨，到加拿大拍攝白鯨，到挪威拍攝逆戟鯨。每一處的潛水條件各有各的艱苦，鯨魚龐大的體型也給拍攝帶來了許多不確定因素。

在多米尼加，斯凱利跟隨丹麥奧胡斯大學生物學家兼多米尼加抹香鯨項目創始人謝恩·格羅帶領的一支研究隊。每年，格羅的隊伍都會追蹤加勒比海的抹香鯨家族，試圖解讀它們之間交流的內容。

研究讓人們對鯨魚的行為有了更廣泛的了解，從而對人類行為和保護策略產生影響，幫助鯨魚的數量回升，這便是研究的巨大意義。

然而收集數據是件漫長的工作。和其他野生動物攝影師一樣，斯凱利常常會提到耐心，仿佛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就能拍出了不起的杰作。但只有和他一起待在船上，才有機會了解每次持續數周的等待和最終下水拍攝所需要的精神磨練——內心深處明白期待的那一刻也許永遠也遇不到。

然而，有那么些時候，斯凱利度過的不只是個好日子，而是絕妙的一天。

今年春天的一天，在連續數周毫無收獲后，斯凱利從一艘科研船得到消息，一群鯨魚似乎正浮上水面進行社交。這種場面極少能被人觀察到，更不用說拍下來了。斯凱利趕到現場，在陽光明媚的天空下發現了6頭抹香鯨。他和鯨魚共泳了一個多小時，用1500張照片塞滿了兩張存儲卡。

大自然往往有充分的理由不給人類好臉色看——但有時它也會露出微笑。

攝影師布賴恩·斯凱利是2017年勞力士國家地理年度探險家，也是長期合作伙伴勞力士與國家地理新伙伴關系中的一員。新伙伴關系的座右銘“致力于維護一顆永恒的星球”，體現出了它的使命：促進對地球奇觀的保護和探索。登錄natgeo.com/perpetualplanet 了解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