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即將發生，這次的主題叫“分數不重要”

許崧

以前把北歐創新性的教育模式當作某種怪異的作死法，回頭看忽然發覺，那可能才是正道

女兒的學校每年是7月底才期末考試的。這所叫貓貓果兒的奇葩學校在大理，一年放春夏秋冬四個假，因而暑假比較短，8月才開始。這很合理。夏天的大理氣候宜人不用空調，是傳統的旅游旺季，很多學生家里會很忙。多了春秋假，全國遍地春花秋月又正好錯峰出門，遭遇的是性價比極高的大好河山。

貓貓果兒的考試跟一般學校截然不同，是走出戶外的一場闖關游戲。一年級小同學的考場會安排在他們比較熟悉的環境里比如大理古城，二年級以上的則要在外過夜，四年級甚至要到異地去。比如今年的四年級就去了昆明。同學們在一路上應對所有問題的過程中會真實地呈現自己的能力，而一道道需要他們克服的關卡則分別對應了不同的知識點。每個孩子在考試中的表現都不同，而且不同得五花八門，因而這樣的考試最終是無法排名的，最早和最晚到達終點都不說明問題。我覺得這才還原了考試的本來面目——學習需要評估和反饋，標準化考試是快速高效的手段，衡量維度的多樣性卻不足；一場走出課堂的“考試”，評估的不僅是學習成績，還有試卷無從了解的很多東西，比如與人相處的能力、壓力下的反應、善于合作還是愿意獨自面對、方向感如何、應變能力如何、性格和能力分別有什么特點，等等。

就在前些天，微信上有一篇標題聳人聽聞的文章在流傳，名曰《重磅！幾十萬亞裔學生受嚴重沖擊！美國數百所大學取消入學考試》。文章的意思是美國大學的入學標準改變了，標準化考試好像……似乎……可能……要走下坡路了。因為有貓果考試的鋪墊，我一秒鐘都沒有懷疑這件事的可能性。在我看來，這樣的改變就應該開始了嘛，是時候了嘛。

一邊是偏遠的云南大理，一邊是號稱高等教育最強大的美國，有可比性嗎？還是有的。社會的發展和改變有跡可循。如果社會創新呈現出一種“不約而同”的態勢時，某種改變很大概率即將發生。我認為這次發生改變的將是教育，改變的主題叫“分數不重要”。

丹麥和芬蘭，兩個遙遠的北歐國家，教育模式早已全然改變——“分數不重要”不再是隨便喊喊的口號，而是教育理念的核心，一切都為此設計和實施。以前把他們的做法當作某種怪異的作死法，心里默念“這世上怪人總是有的”，忽然醒過來，再回頭去看，才發覺那可能才是正道。

標準化考試、標準化教育，確實是效率最高的方式，但這個“效率”不是指個人的學習效率，而是從社會的角度來評判人才產出的效率。精確的分數系統天然形成排名，排名導致階層劃分，競爭必然發生。任何競爭都有受益者，這場無休止競爭的受益者叫社會。

服務社會理所應當，但排名系統的淘汰率是有其殘酷一面的。在這個制度的安排下，社會并不需要關心個人，只要大家遵從游戲規則優勝劣汰，便可坐享其成。“一將功成萬骨枯”用在這里也是合適的，無非是以生命的另一種形態來付出代價。

標準化的考試、標準化的內容，意味著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歡和擅長。在本應最無憂無慮的童年，被逼著學習不喜歡和不擅長的內容，大家都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卻又都覺得只能如此。這一下就暴露出生活的荒謬本相。

現在，覺得哪里不對的人終于決定做點什么了。但是不容易。慣性是巨大的力量，看過車禍現場的都能明白。前面是不確定的未來，背后是已確定的歷史，每一種嘗試每一步探索，都是在用自己的力量沖撞明天，都需要經受慣性的考驗。勇士中固然產生了很多烈士，卻也正是他們，幫我們拉開了明天的帷幕。

創新必然需要勇敢，必然要有面對失敗的勇氣。從硅谷的AltSchool（扎克伯格等參與投資、2013年創辦的實驗性小學，目前已關閉了兩所分校）到大理的貓貓果兒，總要有人先走一步的，不然人類還有什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