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先長大

朱殷凱

父親常年在外打工，四十出頭就長了不少白發(fā)。他的十指布滿厚繭，指甲變形。冬天，他兩手皸裂，關節(jié)腫大，讓人看著就心疼。

父親是家中最嚴厲的人，但每次揚起粗糙的手掌，也只是嚇唬嚇唬我，真狠心打我只有一次……

那是我上小學二年級時，我最喜歡的玩具是一套花了十幾塊錢買來的七巧板，我能用它們拼成各種各樣的“動物”。弟弟才四歲，很調(diào)皮，看見我玩什么，他就搶著玩。

“我要……”他一邊說著，一邊朝我飛奔過來。我沒理他，繼續(xù)搗鼓著七巧板的新造型。見我玩得開心，他更加興致勃勃地往我這兒湊，可腳下沒站穩(wěn)，摔了個四腳朝天。

看著哇哇大哭的弟弟，我不知所措。在一旁聊天的大人們趕忙圍了過來，奶奶一邊哄弟弟，一邊批評我：“你這個做姐姐的……”

我挨了罵，心生悶氣：你們就關心他吧，弟弟是寶，姐姐什么都不是！我沒心思玩七巧板了，把它收起來后，就跑到鄰居妹妹家玩兒去了。哼，眼不見為凈！

晚飯時，我蹦蹦跳跳地趕回家。一進門就看見弟弟在玩我的七巧板，我憤憤地盯著他，憑什么什么事都要讓著他，我心中那股憋屈勁兒像火山一樣噴發(fā)出來。我猛推了他一把，吼道：“你為什么要出生！什么都跟我搶，討厭鬼！”看著摔倒在地的弟弟哇哇大哭，我心里特別痛快。

爸爸趕緊走過來，質(zhì)問我為什么要把弟弟推倒。“要么選他，要么選我！”我立刻擺出一副“慷慨赴死”的姿態(tài)。

原以為老爸會因為對弟弟的偏心感到內(nèi)疚，誰知他竟揚起手，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打在我身上。我痛得流出眼淚。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偏袒他！我看著爸爸揚起的手，刀刻般的掌紋像一張張即將張開的血盆大口，活生生要從我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我流著淚跑進臥室，把自己悶在被子里大哭，哭完了就睡，醒來時已是轉(zhuǎn)天早晨了。

門外傳來響聲，我瞇著眼假裝睡覺。爸爸輕輕推開門，看了看我，然后又悄悄關上了門。我知道，他再回來時，就該過年了。

那是他唯一一次打我，也是我唯一一次反抗。以后他每次揚起巴掌，我都害怕他會再次打我……

時光流逝，家人對弟弟已不似兒時那般偏愛了。或許因為他過了小孩子的年齡，或許因為我已不再計較，總之，我和弟弟的關系終于緩和了。

我們之間本就差了好幾歲，無論怎樣，大人也無法分毫不差地平等對待我們：當我背起書包上學，他還在咿呀學語；當我想要擺脫父母的管束時，他還賴在父母懷里撒嬌；當我準備為理想奮斗，他還在享受愉快的童年……

我們本來就不一樣。父母會更加疼愛年齡小的孩子，就像當初疼愛年齡小的我一樣。只是我想要平均的愛，才帶來那么多煩惱。我們感受不到自己小時候的任性，所以長大后無法容忍弟弟妹妹的胡鬧與放縱。

同樣的血脈親情，是無法比較也不能比較的。哥哥姐姐總要先長大，體諒父母的苦心——如果我們與弟弟妹妹不能和睦相處，苦的都是父母。

教師點評

隨著“二孩”政策的實施，越來越多的孩子面臨如何扮演哥哥姐姐的角色。小作者敏銳地抓住這個具有普遍意義的社會問題，立意深遠。她以洗練生動的文筆再現(xiàn)了“玩具風波”，細膩豐富的心理描寫與情真意切的體悟議論，為我們展現(xiàn)出她所理解的“二孩”家庭的相處之道。讓自己先長大，道出了哥哥姐姐們對“二孩”父母最溫暖的體諒與理解！

（王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