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房記

王冠棋

將欲取之，必固與之。

“我們給他們的待遇相當不錯，干活兒時卻一個個偷奸耍滑！得想想辦法呀，爸？”飯桌上，我滿腹牢騷地對父親說。

那時，我們家利用假期空閑時間在老家宅基地上蓋房子，大伯幫忙雇了幾位師傅，工錢按天算。工人都是農家人，看到我們是從城里回來的，就想每天少出些力，多干一天就多拿一天的錢，占些小便宜。上工時，他們總會不著痕跡地放慢速度，常常是剛干了不久，就要喝水或者干點兒別的。晚上領工錢時，我似乎能感受到他們內心的竊笑。如此一來，即使大伯有監工的經驗，也沒辦法加快蓋房的進度。

“兒子，你讀的書也不少了。有句話叫作‘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你可知道？”父親抿著小酒問我。這句話我當然知道，出自老子的《道德經》。雖然耳熟能詳，我卻并不十分清楚這其中的內涵。當晚，我反復咀嚼父親這句話的意思。

次日一早，我出門散步，想借早晨濕潤的空氣清醒一下頭腦。不知不覺競走到我家的工地上。除了大伯，幾位師傅也都到了，一位，兩位，三位，四位，五位……等等，五位？應該只有四位呀！我定睛一看，其中一位竟是父親。原來父親向大伯借了一套工裝，一大早就跟著師傅們上了工地。我一愣，這就是父親的解決方案？

后來的兩周，父親沒有繼續借宿在大伯家，而是帶著洗漱用品搬到師傅們的宿舍，和師傅們同吃同住。上工時，他和其他人一樣搬磚、和水泥、扛沙袋，干得比誰都賣力，而且極少休息。哪怕天氣再熱，他也不停歇，一個人在毒辣的陽光下流汗。我對此嗤之以鼻：就算父親年輕時有過做工的底子，但他長期坐辦公室，身體素質早已不如以前。照這么蠻干，未必就能有用。

令我沒想到的是，事情很快發生了變化，完全超出我的預料。

若父親只是一時興起，那肯定起不到什么作用。可他一于就是兩周。剛開始，師傅們冷眼旁觀，眼里不時閃過一絲好奇——一個城里的小于部，還能像我們一樣出力氣干活兒？可是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幾位師傅坐不住了：我們鄉下人干起活兒來還不如一個城里的“辦公族”有勁兒，這像什么話！農家人有時愛占小便宜，但更有樸實敦厚的一面。看著自己的東家做事情比自己都認真，誰都會臉紅。于是，他們也開始真正出力，而且是比著干、拼著干。我恍然大悟，對大伯說：“我爸這算是激將法了吧。”

大伯也是心服口服：“老三到底是讀書人，監工比我有效率。”

兩周以后，父親從工地上退了下來，他確實干不了了。但是好的氛圍已經建立起來，蓋房速度快了不少，接下來就不用他怎么操心了。晚飯桌上，父親喝著小酒，頗為得意地對我說：“兒子，懂了沒？”我點點頭。

是的，將欲取之，必固與之。

教師點評

靈感源于材料，卻能另辟蹊徑，體現同樣的“意”。故事中大伯的不好意思和我的誤解抱怨，恰恰襯托出父親的睿智，也恰當地突出了主題“將欲取之，必固與之”。看似另起爐灶，實則緊扣材料，體現了小作者較深厚的寫作功底。

（楊振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