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濤
1978年底,我入伍海軍三七四七五部隊,結識了眾多來自祖國四面八方的戰友,在這五湖四海的戰友之中,與我感情至深、幫助最大的是來自古都南京的戰友公佩海。
他是1977年入伍的,年長我五歲,他是老兵,我是新兵。我們同在一個部隊共同肩負著守衛黃海前哨的重任,常常是兩眼一睜忙到熄燈。
海軍是特殊兵種,舢板訓練又是個必訓科目,每當訓練時,不但要訓練耐力,而且還要訓練協調性,更得迎狂風浪峰的顛簸考驗。浪峰一會兒把舢板送入浪尖之巔,一會兒又把舢板沉入谷底。此時舢板上操作的新戰士抗不過眩暈就會嘔吐。他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兵,這時就會頂替到崗,換下體力不支的我們這些新戰士,以無言的身教,帶領舢板隊克服重重困難,堅守練兵。在他的帶領下,舢板共同課目訓練成績總是在部隊名列前茅。
在訓練學習中,佩海兄還很關心大家業余生活。每到周末,他就一個個聯絡戰友不要在寢室睡懶覺,到球場分班輪流打“擂臺”戰。我與佩海兄一班,他打前鋒,我打中鋒,我們配合十分默契。打到酣暢淋漓時,往往背心一脫,赤膊上陣,這是當時我們在部隊唯一的體育娛樂活動。
二十年后的2003年1月,我與他聯系上了,6月份女兒高考恰巧就被東南大學錄取,正好是在戰友生活的城市。事情就這么巧合,真是無獨有偶,好事連連啊!8月底,我與女兒來到具有優良革命傳統和深厚文化底蘊的石頭城——南京,佩海兄已站在月臺上迎接我們了。一下車,我們就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二十年的花開花落、二十年的牽掛思念、二十年的相見美夢……瞬間仿佛我又找到了當年打球跌倒時他一把把我救起的感覺。他說:“二十年啦,女兒都這么大了!歡迎你們啊!”回到佩海兄家,我們又敘了很晚,有許多話要說,要不是第二天送女兒去浦口校區報到,我們就會通宵達旦地歡敘。第二天佩海兄開了一輛轎車,一大早送女兒去學校報到。由于他是剛學會開車不久,第一次上路就巧遇送我的女兒。當時會開車的人并不多,萍水相逢,誰又會去送我們呢?要不是戰友情分,又有誰會為我們冒這個險!出這個力?畢竟是剛學會開車,又是初次上路,別說他開車緊張,就連我坐車的人心弦也繃得緊緊的。浦口校區在長江大橋北邊,一路上他三十邁速度小心翼翼開著。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爬行”,我們在9點多到了。我緊張的心終于舒緩了下來。一下車,熱氣就撲面而來。南方的天氣即使伏盡,熱還未散,驕陽直射得眼睛火辣辣的。
在校區,前來報到的學生絡繹不絕,而辦各種手續都要排隊。辦手續時是來幾個人就能占用幾個人的。為了節省時間,我們分頭去辦報到的幾個手續。手續辦完,就可以將帶來的、領來的東西送進宿舍。這是最后一項體力活。女兒來上學,我們為她準備了被褥、書、生活用具滿滿三大行囊。女兒宿舍被分配在五樓,我一聽說頭都“蒙”了,看著有的學生被分配在一、二樓,我甚是嫉妒他們,可惜我們沒有這個運氣。宿舍在五樓,而行李還在校停車場。停車場距宿舍一千多米遠。而此時的驕陽已高高掛在我們頭頂,我和佩海兄朝校園的停車場走去,就像走在一只烈焰升騰的火爐里。到了停車場我們來不及躲閃,一波又一波熱浪來襲,肩上就各扛起一箱往宿舍走去。開始扛著還不覺得太沉,約莫走了一里路的時候,開始覺得越扛越沉。
扛到一樓時候,我招呼佩海兄歇息了一下,準備養精蓄銳沖刺五樓。仰望五樓那一層一層的樓梯,我心里直發怵,而他扛的箱子比我扛得還大,看著他在慢慢移動,我也緊隨其后。扛到四樓時,只覺肩上扛的箱子像座小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每挪一步都很艱難。我抬頭側看看他,他也不比我好受多少,我在他身后看著他腿也打戰,聽到他的氣喘吁吁聲,額上的汗珠像黃豆大前砸鼻尖,后砸腳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T恤衫已被汗水全部浸濕,貼著前胸后背,并泛著汗漬。看到他為我女兒不辭辛苦,汗流浹背的情形,我感動之情油然而生。作為父親為女兒這么做是理所當然的,作為戰友這么做,讓我感動之后又有點過意不去。而他卻不以為然地說:“誰叫我們是戰友呢?這點區區小事不要掛在嘴上,我們是在為未來的人才做墊腳石。”
女兒長這么大沒有出過遠門,第一次離家獨立生活,能否在短期內適應?尤其是南方夏天的濕熱、冬天的濕冷,女兒能否熬過?我很惦記。在家的時候,夏天熱了有空調、冬天冷了有暖氣。而現在,上大學是集體生活,夏天熱的時候沒有空調,冬天冷的時候沒有暖氣,怎么辦?
我遠在千里之外的北方,既不能給女兒御風擋寒又不能改變南方的自然環境,為此時常忐忑不安,真是愛莫能助!
不料,夏天的時候,佩海兄與嫂子給我女兒送去花露水、藿香正氣水驅蚊消夏;冬天的時候,給女兒送去部隊使用的棕床墊和墊被遮風寒,不僅解決了我想辦而辦不到的事,而且及時消除了我的后顧之憂。事后我從女兒那里得知此事,聯想到女兒春夏秋冬經過的事情,又一次被戰友的摯情感動著,一連好多天心情不能平靜。
由于女兒在南京上大學的緣故,我幾乎每年“五一”“十一”假期都往南京去,一來二往,更增添了我們的戰友情。佩海兄生長在一個革命家庭。他爸是在新中國成立前沂蒙老區參加革命的老前輩,并參加過解放南京的戰斗,新中國成立后轉業到地方建設南京。佩海兄及嫂子對待我女兒如同自己的女兒一樣。星期天,經常叫她到家吃飯,改善一下伙食,說是孩子正在長身體,學習費心思,需要營養,每次去免不了豐盛大餐一頓。女兒在南京上學四年里,我每次去,只要大伯在家,他總是叫大伯、大媽一塊給我接風。那種熱情的場面,至今回想起來,依然感激不已。
愿這彌足珍貴的戰友情似涓涓溪泉,流淌在我們生命的長河里……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