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傳啟
退休之后,淡定閑坐,我喜歡聽字正腔圓、宛轉悠揚的豫劇、越調,也喜歡聽纏綿悱惻、如泣如訴的越劇、黃梅;還喜歡聽蔣大為演唱的《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更喜歡聽鄧麗君演唱的《小城故事多》。
家鄉人最喜歡看豫劇,那時不叫豫劇叫河南梆子。當時在睢(縣)、杞(縣)、民(權)一帶,曾流傳著“拆了屋子賣了梁,也要看看陳素真的《賣苗郎》”“不吃飯來不睡覺,也要看看陳素真的《三上轎》”“不講吃來不講穿,也要看看大貓的《南陽關》”。足見鄉親們對豫劇的熱愛。家鄉人喜歡梆子腔的高亢,喜歡梆子腔的激昂,喜歡梆子腔的委婉,喜歡梆子腔的纏綿。那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演唱,那回味悠長、余音繞梁的韻味,切切實實地撩撥著人們的心弦。
第一次看戲是爸爸抱著我,我最多三歲,戲臺上咿咿呀呀的演唱,我聽不懂,也看不懂。只見戲臺上一個演員舉刀要殺另一個演員,我不敢再看了,嚇得趴在爸爸懷里哇哇直哭。后來,爸爸和集上幾位商人集資建了一個鄉辦豫劇團。為活躍民間文藝生活,小劇團時不時晚上在鎮上山西會館里唱大戲。隨著年歲的增長,我也成了小戲迷。我喜歡聽二紅臉高虎的演唱,那聲音高亢激昂、圓潤透亮,深受觀眾好評。后來受聘于新疆建設兵團豫劇團。還有武生演員弓占義,不僅武功好,而且還有一副好嗓子,人稱“二大貓”。后來,河南豫劇三團建立,他有幸被吸收到豫劇三團,當了三團一名正式演員。在一版豫劇電影《朝陽溝》中還有他的鏡頭。還有一位花旦演員陳永菊,唱腔優美、委婉透亮、入戲真切、韻味悠長。再有后臺樂器的助興,特別加上橫笛高手陳善明的伴奏,更平添了幾分韻色。另一個值得一提的是呂藍,他唱的是白臉。不過,他很會演戲,演起奸臣來惟妙惟肖,形象逼真,深受鄉親們的喜愛。我這個小戲迷,常常跟戲臺看他們演出。一天夜里爸爸背著我在露天里看他們演出。大伙興致很高,一場大雨來了也不知道。當一聲炸雷響過,豆粒般大小的雨點傾盆而下時,人們才像炸鍋似的四處避雨。劇團紅火了三四年,不知什么原因就散了,有些演員的下落我也不知情,但他們的音容笑貌,他們的入戲風韻,還歷歷在目,回味無窮。
在鄉下,也別有一番韻味。夏日,當雨后初晴的青紗帳里,不知誰喊了一聲“西門外放罷了三聲大炮,伍呀嗎伍云召,伍云召我上了馬鞍橋”的豫劇《南陽關》時,那個舒坦,那個透亮,那個韻味,真叫人心頭為之一振,眼前為之一亮,頓感心曠神怡,神清氣爽。秋天,高粱紅了,玉米別著大棒,谷子低著頭壓彎了腰。菜園里,白菜搖翠袖,茄子依籬笆,葫蘆像金鐘倒掛。這豐收的秋韻,這實實在在的果實,直喜得鄉親們樂開了花。冬天來了,自有冬天的樂趣。一場北風起,大雪紛紛揚揚而至。一夜間,千樹萬樹像掛滿了梨花,潔白無瑕,一塵不染,整個大地成了冰清玉潔的世界。小伙伴們可在河塘里溜冰,也可在雪地里滾雪球、打雪仗。笑聲陣陣,其樂融融。家鄉分四季,季季有不同;但季季有樂趣,季季有神韻。
最有韻色的是村東頭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春、夏、秋日夜流淌著千年古韻,泛起層層漣漪,蕩起粼粼碧波。河水清澈見底,游魚一一可數。河道兩旁,綠蔭蔽日,楊柳拂地。在藍天白云的映襯下,河水顯得更綠,綠蔭顯得更濃。這汪汪碧水,悠悠藍天,更給人以遐想,給人以深思……
家鄉不僅地肥水美,而且還有不少能工巧匠。他們打造的產品不僅僅是一件件精美的藝術品,而且還流淌著百年古韻。尹店集南北大街路東有個黃爐匠心靈手巧,他打造的錫壺樣式精美,壺上還雕龍繪鳳,一個個活靈活現、栩栩如生,流淌著古韻。遺憾的是老兩口膝下無兒無女,待老人去世后,此種手藝已經失傳。另一個巧手是我二爺,他的特長是編席,而且編得又快又好。他家耕地少、人口多,以務農為生,編織只是他的副業。他只是把編織當作謀生的手段,他常說:“編席打簍養活幾口。”他編了一輩子席,什么秫秸席,蘆葦席;花席,圈床席,以及盛東西的席簍,囤糧食的褶子,樣樣都會。特別是圈床席,上邊編有桌椅、茶碗、茶壺,還有宮燈、頂子床等圖案,線條流暢,古樸大方。上世紀60年代初,縣文化館的人還專意為之照過相,想留住圈床席上的光彩和神韻。
我二爺去世后,這件手藝就失傳了。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