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塑料，“水中PM2.5”

郭爽 黃麟云

2018年3月14日，Orb Media發布消息稱，在其牽頭的一項針對全球瓶裝水的調查中，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的研究人員檢測分析了來自9個國家的11個品牌的259個瓶裝水樣本，涉及Aquafina、Desani、依云（Evian）、雀巢Pure Life、San Pellegrino、娃哈哈等品牌。

根據初步測試結果，93%的瓶裝水中檢測出微塑料顆粒，且沒有任何一個品牌完全“純凈”；每升瓶裝水中平均含有10.4顆大小超過0.1毫米（比人類的頭發絲還粗）、235顆大小為0.0065～0.1毫米的微塑料顆粒。

不“純凈”的瓶裝水？

微塑料，是指粒徑很小的塑料顆粒及紡織纖維，直徑通常小于5毫米，主要來源于直接排放到環境中的小塑料顆粒（初生微塑料）和大塊塑料垃圾降解產生的塑料碎片（次生微塑料）。由于是污染載體，微塑料又被稱為“水中的PM2.5”。

這些瓶裝水中的微塑料從何而來？

紐約州立大學費里多尼亞分校教授謝里·梅森表示，研究發現65%的塑料顆粒是碎片，而非纖維。“不能排除原始水源中含有微塑料，但含水層經過多年的地面和巖石過濾，且瓶裝水在生產過程中也經過徹底過濾和純化。我認為，這些微塑料大部分來自瓶子和瓶蓋，是在工業化裝瓶過程中滲入水中。”檢測出的塑料物質包括尼龍、聚對苯二甲酸乙二酯（PETE）等，而PETE經常被用于制造瓶蓋。

對這些檢測結果，亦有不同的聲音。

2月，一篇發表在國際水協會《水研究》雜志上的文章稱，在一次性塑料瓶裝水中尚未發現統計學上顯著相關的微塑料數量，且不同研究的結論存在很大不同。國際瓶裝水協會主席與首席執行官約瑟夫·多斯在一份聲明中表示，這些結果并未經過瓶裝水廠商的同行評議，且并非“基于合理的科學方法”，“除了嚇唬消費者外沒有其他用處”。

無處不在

事實上，不止瓶裝水含有微塑料。

據中國—東盟環境保護合作中心估計，全球每年會產生3億噸塑料，其中超過40%的塑料只能使用一次，有時不到1分鐘就會被丟棄，但這些塑料制品會在環境中存在數百年。

一些牙膏、沐浴露、洗面奶、化妝品等個人護理產品中含有大量人為生產的塑料微粒。據致力于減少塑料污染的非營利組織“五大環流”的研究，一支普通的深層凈化潔面乳含有多達36萬個塑料微粒。而據荷蘭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的研究發現，市面上常見的一瓶磨砂啫喱中就含有高達10.6%的塑料微粒。

這些塑料制品、塑料顆粒經過排放與降解，會形成大量尺寸小于5毫米的微塑料顆粒。微塑料的足跡已遍及淡水與海洋。

在一項由Orb Media與美國明尼蘇達大學公共健康學院對159份飲用水樣本的檢測中，83%的自來水都被檢測出微塑料顆粒，其中，美國的自來水中微塑料污染率最高，達94%。在中國，據中國科學院武漢植物園對武漢湖泊群、三峽庫區等水域的調查，長江水環境中發現了大量微塑料。該植物園污染生態學博士王文峰表示，長江表層水的微塑料豐度約為每立方米2000個，其中塑料纖維占總數的70%以上，“這些塑料纖維大多具有顏色，據此推測，很大一部分可能來源于長江兩岸和上游居民的污水排放。”

在海洋中，微塑料也廣為分布。據香港科技大學提供的資料，截至2016年，全球海洋中已積聚15萬億～51萬億顆微塑料顆粒。海洋科學家李傳順表示，受人類活動影響，近海環境中存在大量持久性、不易溶解于水的有機污染物，而微塑料吸附污染物的能力很強，一旦微塑料與有機污染物相遇，就會聚集形成有機污染球體。微塑料和這些球體還會隨洋流漂浮到海洋各處，進一步擴大污染范圍。2017年至今，科考隊員甚至在南極與北極也發現了微塑料的蹤影。

微塑料也破壞了海洋生態系統，在一些藤壺、貝類、魚類體內已經發現微塑料。“微塑料可能會阻塞動物的腸道，給它們造成傷害乃至死亡，也可能隨著動物的食物鏈進入更上一層的捕食者，海洋和水生生物體內的微塑料最終可能通過食物鏈傳遞進入人體。”南京大學環境學院教授季榮說。

危害何在？

水中的這些微塑料會危害人體健康嗎？目前尚未有明確證據。

一般而言，一個成年人可攝入而不影響健康的塑化劑含量在毫克量級（即上千微克）。而據美國環保署的檢測結果，每天喝兩升水，攝入的塑化劑最多為幾十微克。

“有一些塑料顆粒足夠大，可能可以被排出體外，但同時也可能釋放化學物質，損害人體。有一些塑料顆粒小到無法排出，在人體內部又可以通行無阻，尚不知道這會對人體器官和組織造成什么影響。”梅森表示，“塑料污染物與某些癌癥的增加、精子數量的下降、多動癥的增加等存在關聯。這些問題都與環境中的化學合成物質相關，而塑料污染將這些化合物帶入人體。”

英國政府化驗師辦公室顧問、英國食品標準局創始人米歇爾·沃克表示，這些微塑料顆粒可能會留在腸道內的免疫細胞內，或者進入淋巴系統，或者累積在肝臟中。

據悉，針對瓶裝飲用水中的微塑料顆粒可能對人體造成的健康危害，世界衛生組織（WHO）將開展評估。WHO負責協調全球飲水和衛生問題的布魯斯·戈登表示，安全與否需由標準決定，但要確立該標準，首先必須了解微塑料顆粒是否有害，“是否有毒素，在多大程度上可能帶有有害成分，這些微塑料顆粒對人體到底會有什么作用等，都還沒有現成的研究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