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蔥綠

梁媛

想栽一盆蔥，像栽文竹、吊蘭、仙人球那些小盆栽一樣，擺在客廳里，放在書桌前，讓一捧蔥綠，養出一屋子的清新和美好來。

這想法在我的腦海里游弋了許久，卻一直沒有付諸行動。直到不久前，我在櫥柜底層看到這只青花碗。青花碗是女友送給我的。那年她和前夫到江西旅游，在景德鎮，那座歷史悠久的江南名城，中國的“瓷都”，看中了這只青花碗，千里迢迢地帶了回來送給我。

圓圓略扁的外形，比平常的碗大，白玉般的底色上面，繪著一枝蓮，蓮瓣重重疊疊，像藏著無限的心事，素樸而雅致。清代龔軾先生在《陶歌》中這樣描述青花瓷：“白釉青花一火成，花從釉里透分明。可參造化先天妙，無極由來太極生。”此言果然不虛。我寶貝似的把它放在家里的玻璃柜上。這只碗里，有女友的恩愛在里面，有女友的情誼在里面，我怎能不寶貝呢？只可惜，這只典雅的碗，這只一直好端端擺在玻璃柜里的碗，有一天，竟被一只莫名其妙跑進屋里的野貓碰倒，落到地上，邊沿上破了一個口子。而女友曾經令人艷羨的婚姻，也是在那一年，走到了盡頭。那些愁云慘霧般的日子，是一群好友的陪伴與安慰，支撐著她走出痛苦的境地。婚姻竟如碗，美麗但易損，我痛惜之余，就把碗藏了起來。

后來的后來，女友在情路上兜兜轉轉，終又覓得好夫婿，日子安穩。歲月的山重水復里，總有柳暗花明的景，在等著的。這只塵封了許久的碗，現在也該讓它重見天日了，我想，就用它來養蔥吧！

請教菜農，菜農說，蔥的栽種方法不外乎兩種：一種是在市場上挑一些比較新鮮、根部飽滿且帶有根須的蔥回來，用刀把蔥根部分連同一小段蔥白切下來，種在土里，幾天后，蔥白就長出新綠了。另一種是播種蔥種子，種子埋在土里，通常一周左右的時間，就能長出蔥苗。我選擇了第二種，因為看一顆種子生根發芽長葉，更能讓我感受到生命成長的喜悅。

喜盈盈地買回了蔥種子，拿出青花碗，在碗里添了土，撒上種子，再澆些水，就大功告成了。每天下班回到家，我總會到它跟前瞅瞅，有生命在里面呢，怎不懷了期待？

蔥在我的眷顧下，終于破土而出，一日一日蔥蘢。我把它放在電腦旁，寫字的間隙，抬頭望一眼，一碗的綠，染綠了我的眼睛，還有心。蔥在碗里，綠在我心間，很安靜，很美好。

我把它置在窗臺上，陽光下，端的是青翠欲滴，生機勃勃。風來，這一蓬綠，輕輕地晃晃悠悠，像幸福在招搖。缺了口的青花碗，在蔥兒的映襯下，也煥發出迷人的光彩。

這很像我們的人生，少有完美的，它有時就像這只破了口的碗，看得見歲月的無奈和傷口。但這有什么要緊呢，只要心懷希望，一碗蔥綠，很快就讓它蓬勃出一片生機來。

（青君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