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江山 蔣龍
藍色天空里,大型運輸機快速掠過。機腹之下,一朵朵傘花依次綻放,飄然而落。
頃刻間,數十名空降兵官兵從天而降。他們快速集結成戰斗隊形,向“敵”目標展開突擊。沖在隊伍最前面的,是“黃繼光班”第38任班長程強。
如今,程強已是一名優秀的空降兵。但在10年前,他只是汶川地震中一個因受驚嚇而手足無措的小男孩。
2008年5月12日,地震發生時,家住四川什邡的程強正和小伙伴們游泳。當他從池塘里爬上岸,卻看到眼前的村子已變成一片廢墟,很多人在空地上抱頭痛哭。他騎上車,沖回瓦礫遍地的學校,走近坍塌的教學樓,看到有同學的手從水泥板之間伸出來,一動不動……
這一幕,幾乎成為程強的童年陰影。至今提起,他依然會眼圈發紅。當他和家人陷入恐慌和無助的時候,是空降兵官兵打著“黃繼光生前所在部隊”的紅旗,進入什邡救災。官兵們不僅為受災群眾重建了家園,更帶去了希望。
在最后送別救援部隊的人群中,12歲的程強舉起了“長大我當空降兵”的橫幅。這一幕,成為汶川災區群眾為人民子弟兵送行的經典畫面。
10年后的今天,程強夢想成真,成為空降兵某部“黃繼光班”第38任班長。
一顆種子:“是空降兵救了我”
程強愛笑。在空降兵某旅黃繼光英雄連,戰友們都說他是“自來熟”,總能給大家帶來歡樂。這樣一個樂觀開朗的戰士,當年在汶川地震發生后,曾長時間處于驚嚇恐懼的狀態。
程強回憶說:“當時幸存下來的鄉親們一時陷入絕望,都不知道該做什么,世界好像停頓了。”
由于通信中斷,他們當時并不知道,全國各路救援力量正向震區趕來,空降兵15勇士傘降茂縣的新聞正在各大媒體輪番播放。
什邡緊鄰茂縣,也是后續空降兵部隊最早進入的地區之一。
程強記得很清楚,地震第二天,死寂的村子里突然傳來呼喊:“解放軍來了!有救了,解放軍來了……”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活躍起來。12歲的程強也從恐懼中緩過勁來,沖出自家搭建的簡易帳篷,到村口觀望。他看到一隊解放軍官兵背著各種器材物資,快速行進。他們的頭盔上有“空降”二字,打著的紅旗上寫著“黃繼光生前所在部隊”。
“黃繼光是我老鄉!”程強提起黃繼光,聲音—下子提高了:“我們都是四川德陽人,他家在中江縣,我家在什邡……”
空降兵的這面紅旗讓程強感到格外親切。他知道,是那位英雄老鄉的戰友來救大家了。
在空降兵部隊展開救援的日子里,程強每天跟著他們走街串巷。救援官兵開始挖掘廢墟尋找幸存者,他就在不遠處扒石頭;官兵們用繩子拉倒危房,他就在隊尾拽著繩子一起使勁……
考慮到余震的危險,官兵們多次勸程強離開,父親也不許他外出,都擋不住他追隨空降兵官兵的步伐。
救援部隊撤離那天,天剛麻麻亮,送行的人群就在馬路兩邊自覺地聚集起來,綿延好幾公里。
在人群中,程強舉起了那條橫幅。他瘦小的身板,以及橫幅上那句“長大我當空降兵”,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空降兵救了我,給我埋下了一顆想當空降兵的種子。”作為村里的“孩子王”,他第一次有了夢想。
初中畢業,程強就去武裝部報名參軍。他被告知,還未達到服役年齡。高中,程強約上自己的堂哥,再次報名參軍,終于如愿。在填寫服役意愿表時,他毫不猶豫地勾選了“空降兵”。
一個夢想:“我要成為黃繼光那樣的英雄”
在開往軍營的列車上,第一次走出大山的程強對窗外的風景充滿好奇。想到當空降兵的夢想即將成真,他更是滿心歡喜。
夢想是美好的,但追逐夢想的過程卻充滿坎坷。因為想家,又聽說姐姐病危要動手術,剛到部隊的程強變得消沉,訓練也提不起勁,甚至一度鬧著要回家……
在一堂軍史課上,班長李源典告訴新兵們,黃繼光英雄連就在友鄰單位,只要能力素質過硬,每名新兵都有機會去黃繼光英雄連。
程強被觸動了。他想起小時候參觀過的黃繼光紀念館,想起汶川大地震后四處飄揚的紅旗,一股勁從心底升起。
他暗下決心:“絕不能打退堂鼓,我一定要去黃繼光英雄連,要成為黃繼光那樣的英雄。”
明確了新的奮斗目標,程強的訓練勁頭猛增,訓練成績也突飛猛進。他的體能素質逐漸趕超,跑步能沖刺全連第一。第一次實彈考核,他打出了50環的滿分。憑借優秀的訓練表現,他成為第一個跳示范傘的新兵。
新訓結束后,在分兵現場,程強第一次目睹了黃繼光英雄連的風采。
“他們的肌肉塊頭比別人都大,太壯了!”當時,他心里有一絲膽怯——自己瘦小單薄的身板能不能扛住黃繼光英雄連高強度的訓練?
雖然有點害怕,但程強沒有動搖。
登上運兵車,接兵骨干、黃繼光英雄連四班班長汪文博開始統計新兵信息。
“你是什邡的?”問到程強時,汪文博驚訝地說:“汶川地震的時候,我們連隊就是在什邡進行救援。”
細聊之后,程強終于確信,黃繼光英雄連就是參與家鄉救援的空降兵部隊之一。這一刻,程強心里感到無比溫暖:當年拯救過自己的恩人,如今成了自己的戰友。
這個發現讓程強感覺好像回到了另一個“家”。他甚至認為,自己尋尋覓覓,似乎就是為了等待這支英雄的連隊。
“長大后,我真的成了你”——在程強撰寫的自述中,他這樣總結自己多年來的心路歷程。現在他終于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和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比肩而立,內心充滿了感激。
一種責任:“只有爭光的義務,沒有抹黑的權利”
當程強舉起右拳,面向黃繼光的銅像莊嚴宣誓,他激動得熱淚盈眶。他終于實現了夢想,和10年前救助過自己的空降兵英雄成了戰友,與黃繼光老班長成了戰友。
滿懷對空降兵部隊的感恩,又經受了黃繼光精神的洗禮,程強覺得,唯有在訓練場上練強素質,在比武場上摘金奪銀,才對得起當年的恩人,對得起黃繼光老班長。
在一次集訓比武中,首輪6場考核,程強就一鳴驚人,拿下了滿分600分。但在第二輪比武中,他發揮欠佳被別人趕超。
“作為黃繼光英雄連的人,走出去不能拿第一爭榮譽,怎么對得起黃繼光老班長?”比武失利后,程強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淚。在之后的訓練中,他開始高強度訓練,終于在第三輪比武中奪得第
不久,程強通過競爭上崗,成為黃繼光英雄班的副班長。
這是榮譽,也是壓力。程強時刻提醒自己:“只有給黃繼光班爭光的義務,沒有給黃繼光班抹黑的權利”。
那次赴青藏高原參加比武,程強和戰友組成6人戰斗小組,挑戰十多個極限課目。
在長途武裝奔襲中,由于海拔高、缺氧嚴重,剛開跑,程強就感覺呼吸有些困難。還沒跑到一半,他已經有點喘不上氣,肺部火辣辣地疼。
為了集中注意力,程強不停念叨著“我是黃繼光”。想到黃繼光連死都不怕,他也就生發出了拼死一搏的豪情。
最后600米,程強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倒下。為了勝利,他高喊著黃繼光的名字,開始了最后的沖刺。
最終,他第一個沖過終點,比第二名快了近3分鐘。
程強的這股拼勁,激勵全組奪得了整個比武的冠軍。
2017年10月19日,黃繼光英勇犧牲65周年紀念日,黃繼光英雄連舉行祭奠儀式,程強被正式任命為“黃繼光班”第38任班長。
站在黃繼光老班長曾經的戰位上,程強感覺到沉甸甸的責任。他不僅要擔負起身先士卒、練兵備戰的職責,還要扛起傳承黃繼光精神的重擔。
程強帶領黃繼光班,全力投入各類演訓任務。最近,他正和戰友們備戰兵王爭霸賽。對于新一屆的兵王,程強摩拳擦掌,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