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救子

仇義琴

劉家洼的村頭有一個修理鋪，是一個叫劉二的人開的。這劉二哪樣都好，就是膽子小，樹葉落下都怕砸著頭。

這天，劉二正在鋪子外干活，突然一輛面包車停在了他的面前。接著，一個中年男人從車上跳下來，只見他長得人高面闊、腆胸迭肚、鷹鼻豹眼，一看就不像是好惹的人。

他對著劉二劈頭就說：“老板，我的車子老是自動熄火，你趕緊幫我修好！”劉二不敢怠慢，趕忙拿來工具。

中年男著急上廁所，在問清了廁所位置后，他指著車后座上的麻袋，粗著嗓子對劉二說：“這個麻袋里裝著一只小豬崽，是我幫別人買的，你可別碰它，當心讓它跑了。”說完他又不放心似的往車里看了看。劉二滿口答應，中年男這才快步往廁所方向跑去。

劉二也沒多想，開始一門心思修車。劉二的兒子劉小壯今年剛上小學四年級，此時正在一邊玩耍，聽了中年男的話，很好奇。他偷偷爬進車里，解開麻袋，頓時嚇了一跳，他壓低嗓門，急促地喊：“爸爸，快來！”劉二聽著兒子的聲音不對勁，忙放下手中的活來看個究竟，這一看他也嚇了一大跳。麻袋里裝的哪是什么小豬崽，分明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男孩雙目緊閉，身體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死了。劉二把手放在孩子的鼻子下面一試，呼吸正常，再推一把，一點反應也沒有，看樣子是被打了麻藥昏迷過去了。劉二在心里暗罵中年男：這個挨千刀的，肯定是個人販子！看到爸爸也這般驚訝，劉小壯輕聲對爸爸說：“爸爸，剛才那個叔叔一定是個壞蛋！咱們趕快把這個小弟弟放出來吧！”劉二想到中年男長的那個樣子，絕不是好惹的主兒，就自己這個身板兒肯定不是他的對手。如果惹惱了他，搞不好不但救不了這孩子，自己還會遭到他報復，萬一……

劉二下意識地看看兒子，擦了一把冷汗，忙把麻袋重新扎上口，對劉小壯說：“什么壞蛋，別亂說！可能是這個小弟弟趕走了小豬崽，自己鉆進麻袋，在玩捉迷藏呢。他現在睡著了，我們不要吵他。”劉小壯對爸爸的話半信半疑，一回頭看見車后座上還有一個空麻袋，就跳上車一邊往麻袋里鉆，一邊說：“我也要和他們一起玩捉迷藏。”

這下劉二可急了，一把將兒子拖下車，嚇唬他說：“你要是鉆進麻袋里，那個叔叔就會把你帶走賣掉，以后你再也見不到爸爸了！”這句話果然管用，劉小壯嚇得躲在爸爸身后，緊緊拽著爸爸的衣服。看到兒子嚇成這樣，劉二心疼地拍拍他的手，說：“別怕，有爸爸呢。等會兒爸爸忙完了，咱也玩捉迷藏。”

正在這時，中年男回來了。劉二豎起手指做了個“噓”的動作，示意劉小壯不要說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劉小壯很配合地按著爸爸的意思去做了，等劉二修好車，中年男就駕車離開了。

中年男走了以后，劉二心里七上八下，車也修不下去了，眼前不斷出現那孩子的小臉。孩子還那么小，完全沒有反抗能力，落在歹徒手里，不知會遭什么樣的罪，落到什么樣的下場。如果那個麻袋里裝的是劉小壯，那自己還不急瘋了！那孩子的父母找不到孩子，現在不知急成啥樣了呢！自己膽小，不敢抓歹徒，好歹也該報個警，說不定警察能救出孩子。

想到這兒，劉二覺得自己的膽子大了一些，準備掏出手機報警，可他的手剛摸到衣服口袋里的手機，卻又不動了……慢著，這事兒急不得。那家伙剛出了我的店就被警察追，他能不懷疑是我壞了他的好事嗎？他蹲幾年監獄出來了，還不得找我來報復？

劉二最終決定，還是別管閑事。沒準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壓根就不是人販子！

好半天沒看見兒子了，劉二喊了幾嗓子，沒人應聲。他以為兒子睡了，進屋去看看。可房間里空空蕩蕩，哪有兒子的影子！

劉二慌了，大聲喊著兒子的名字，在店里店外找了好半天，也沒發現兒子的蹤跡。他感覺到事情不妙，難道是歹徒殺了個回馬槍，趁自己不注意把劉小壯也裝進麻袋帶走了？劉二不敢再往下想了。他趕緊報了警，隨后騎上摩托車，向面包車開走的方向追去。以往他走這些小路，都是謹慎沉穩，如今車子卻像脫了韁的野馬一樣，一路狂奔。

劉二沿著蜿蜒的小路，一口氣追到一座廢棄的廠棚前。遠遠看到那輛面包車就停在那里，旁邊還停了兩輛轎車。他熄了火，把摩托車停到一個隱蔽的地方。這時他聽到了一間鐵皮屋里傳出一陣高高低低的爭吵聲，湊過去一聽，屋子里有七八個人的樣子。因為這間屋是鐵皮做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從他們的談話中，劉二得知這些人果然是販賣兒童的團伙。他們正在策劃逃跑的路線，以及手里的“現貨”到哪里出手。此刻，想到他的兒子劉小壯一定也在里面，劉二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多想現在就沖進去和那些人拼個你死我活。可是歹徒人多勢眾，現在沖進去，不但救不了孩子們，還得把自己這條命搭進去。

劉二再一次撥通了警方的電話，用壓得極低的聲音告訴警察這邊的具體情況。放下電話后，他想警察趕到還要一會兒時間，而這些人隨時都有可能離開，自己一個人又力不從心，怎么辦呢？他盯著那幾輛車，突然靈機一動。他平時都是給別人修車，要是破壞一輛車就太簡單了！劉二匍匐著來到那幾輛車前，挨個把這些車的車胎都扎破了。

這一招果然管用，沒多久，那些歹徒一窩蜂涌出來，準備離開，發現車胎都沒氣了，一個個又驚又怒，暴跳如雷。他們開始相互懷疑指責，正在爭吵之時，警察趕來了。

這個團伙被一網打盡，一共發現了三個小男孩。可是其中并沒有劉小壯，中年男說，他壓根就沒抓劉小壯。那劉小壯究竟去哪里了呢？

劉二嚇得腿都軟了，趕緊給正在上班的妻子打電話，卻得知劉小壯沒有去她那里。無奈之下，他只好回到了修理鋪，看兒子有沒有回來。

劉二一進屋，就發現墻角立著一個麻袋，里面裝的物件正在動彈。他一把拽開麻袋，發現里面裝的竟然是劉小壯。劉二驚喜欲狂，一把抱住兒子掉下了眼淚。這時妻子也火急火燎地趕回來了，見劉二對著兒子又哭又笑，就問劉小壯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來劉小壯看到爸爸膽小怕事，竟然見死不救，還說那個小弟弟在玩捉迷藏，這明明就是在睜眼說瞎話。他很氣憤，可是自己小小年紀又沒有能力去救那個小弟弟。突然他想到一個法子：他偷偷跑到屋后的玉米地里藏起來，讓爸爸誤以為自己也被歹徒抓走了。那么爸爸肯定會去救自己的。后來，他果然聽到爸爸打電話報警，又騎著摩托車飛快地跑遠了，他很高興，可又怕爸爸知道真相會打他。想來想去，等到又聽見爸爸的摩托響聲了，還沒想出好辦法，情急之下只好鉆進了麻袋里……

真相大白，劉二哭笑不得，抬起手想打兒子，卻被妻子按住了。妻子說：“你七尺高的男子漢，還好意思打孩子，應該感謝有個聰明機智的好兒子才對！”她回過頭來對劉小壯說：“救人可以，但是要量力而行，你爸爸本來就膽小怕事，你這樣嚇唬他，把他嚇壞了怎么辦？”

劉小壯見父母的氣都消了，理直氣壯地說：“媽媽，我只是和爸爸開了一個玩笑，他就從一個膽小鬼變成了一個大英雄，這全是我的功勞呀！”

〔責任編輯 姚 梅〕

〔原載《民間文學》2017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