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莎莎

20世紀五六十年代,舉國上下開展了以“除四害”(四害系指老鼠、蒼蠅、蚊子、麻雀,1960年以后以臭蟲取代麻雀)為核心的愛國衛生運動。
說起“除四害”的種種場景,親歷運動的老一輩人都有難以忘卻的記憶。清晨,大家拿著長竹竿、汽槍或鞭炮爬上房頂,手執旗子、掃帚、毛巾吆喝著,敲打鑼鼓和臉盆追趕麻雀。家家戶戶用開水灌老鼠洞,用六六粉熏蚊子,集體去廁所、菜場等場所捕滅蒼蠅……這場運動,留下的不僅是一代人的記憶,也給當時的衛生制度貼上了鮮明的時代標簽。
為什么要提出“除四害”?
時任衛生部部長李德全曾談道,大家都知道在危害人民健康最嚴重的疾病中,有很多是經由老鼠、蒼蠅和蚊子傳染的。解放前人民謀生都很困難,當然沒有力量去除四害,因之,死于鼠疫的在1939年到1948年就有2.3萬多人,瘧疾患者估計每年就有5000萬人以上。而消滅麻雀則是為了保護莊稼。老鼠盜食糧食的情況就更嚴重,并且老鼠還會損害農作物,損壞建筑,破壞堤防,咬壞雜物。為此,黨中央和毛主席才會在全國農業發展綱要第二十七條中提出“除四害”這一任務。
很快,北京就掀起了“除四害”的熱潮。據不完全統計,1956年3月1日到9日,全市人民捕鼠14.5萬多只。各區居民都設置了捕鼠工具,積極投入捕鼠運動。一些工廠、企業、機關、學校和工商業戶也開始行動起來。后來幾乎達到全民參與的程度。
為了趕上和引領形勢,各級黨組織成立了“除四害”運動指揮部(辦公室),統一制定計劃、組織運動的實施。1958年,北京將“除四害”的期限定為2年,上海定為3至5年,河南定為3年,江蘇定為4年,有的縣市甚至定為1年乃至幾個月。
除了單純的“除四害”,很多地方還借此機會開展了全面的環境整治。當年,海淀、昌平等地展開了全區性的清潔掃除活動。海淀區清河鎮的居民,過去把垃圾倒在住房墻旁,不但骯臟,也招蒼蠅。清河農業生產合作社用18輛大車,從這里運走垃圾250車。昌平蘇家坨鄉的農民結合清潔掃除,填墊牲畜棚圈,清掃街道和住屋,掏凈廁所糞便和污泥。在鄉黨委書記的帶頭下,全鄉掏出糞肥22.3萬多斤,掏挖了186個廁所,挖出蠅蛹和蛆共49斤多,加上清掃出來的塵土,共積肥2730多萬斤,不但大力支援了積肥運動,而且使全鄉的環境衛生面貌煥然一新。
民間頻出捕鼠捕雀高手
高手在民間。在“除四害”運動中,涌現出很多捕鼠、捕雀高手。例如,北京海淀區火器營鄉農業生產合作社捕雀能手唐慶祿在1957年冬季“除四害”的運動中,用網和酥油膠捕捉到麻雀9700多只。
當時還有個捕鼠模范,名叫劉振凱,一直堅持和老鼠戰斗,先后有1000多只老鼠在他的手中喪了命。
劉振凱是面粉廠的搬運工人,常常看見一袋袋的面粉被老鼠咬破了洞,雪白的面粉撒了一地,他實在感到心疼,于是想盡辦法捉老鼠。
起初,他常用吃剩的饅頭、麥粒或小米作為食餌,想引老鼠上鉤。但是,老鼠就是不上當。后來他換上了蘋果核。老鼠很快地跳進閘門口,這—下就捉到兩只老鼠。原來面粉廠里的老鼠偷吃慣了面粉,如果用面食類做的東西當食餌,老鼠根本不稀罕。
為了捉到老鼠,劉振凱還自己研究制造捕鼠工具。他有一種工具叫作竹夾子,這是一種不用食物的捕鼠工具,專門用它捕大老鼠。使用這種工具不受鼠洞位置的限制。比如洞口在墻上的,可以釘個釘子,把竹夾子掛到墻上;洞口在平地上的,也可以把竹夾子平放在地上,只要老鼠出了洞口就能被夾住。
鼠尾巴上的形式主義
在這場如火如荼的“除四害”運動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
比如,《北京日報》1958年1月21日3版刊登的讀者來信中,北京林學院的張中就反映:“有一天我到東郊去,路上碰見幾個小學生在場里捉老鼠。一個小學生發現一只老鼠,大家一齊圍剿,但是,當他們發現這是只沒有尾巴的禿老鼠的時候,就把它放跑了。我問他們為什么,一個小學生回答:‘老師叫我們打了老鼠交尾巴。沒有尾巴要它干什么。我說:‘沒有尾巴,也是一害呀。他們點頭笑了。由此可見,這位‘尾巴主義的老師,還沒有把‘除四害的道理,跟學生們講明白。”
另一篇稿件《為死老鼠奔忙》,則記錄了一些居民為了統計捕鼠數據而被反復折騰的情況。文中提到,西單“除四害”辦公室每天要街道辦事處填寫這樣一張捕鼠數字日報表,表上的項目多達8個:機關,工廠和工地,學校,工商戶,托兒所和幼兒園,國營公司和合作社,紅十字會會員,一般居民等。每天捕老鼠的數字,都得分門別類地填寫個一清二楚。居民積極分子每天都得為統計一般居民和紅十字會會員以及婦女積極分子的捕鼠數字而奔忙。一只老鼠是被紅十字會會員或一般居民打死的,還是被婦女積極分子或其他的人打死的,追求諸如此類的一些數字,對于捕鼠工作并沒有實際意義。
麻雀得到“平反”
隨著社會生活及人們思想觀念的變化,“四害”名單也在更迭。麻雀退出“四害”名單的過程,更是體現出入們對自然界平衡關系的逐步認知。
“除四害”運動中,北京開展過多次全市范圍內的突擊圍剿麻雀戰役。
1958年4月19日至21日,北京集中圍剿麻雀,專門成立了首都突擊圍剿麻雀總指揮部,并發布了全面圍剿麻雀的戰斗計劃。作戰方法包括施放毒餌、火槍伏擊、夜間掏堵等。
當時把麻雀定義為“害鳥”,主要是因為麻雀“與人爭糧”。但一些科學家認為,麻雀的利害要長遠看。一種鳥獸對于人類是有益還是有害,需要具體分析,不能絕對化。羅澤洵、鄭作新在《文匯報》上發表的《關于鳥獸益害問題的商榷》-文中曾作這樣的論述:“就麻雀而言,對農作物為害雖大,但它在繁殖期中主要吃蟲,冬寒季節還兼吃雜草種子,因而還有一定的益處。”
科學家們的意見引起了黨中央的重視。1960年4月6日,時任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國務院副總理譚震林在第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上所作的報告中,特地對麻雀問題作了說明,“麻雀已經打得差不多了,糧食逐年增產了,麻雀對于糧食生產的危害已經大大減輕;同時,林木果樹的面積大大發展了,麻雀是林木果樹害蟲的‘天敵,因此,以后不要再打麻雀了,綱要所說的除四害中,應當把麻雀改為臭蟲。”
大會批準了譚震林的報告,通過了全國農業發展綱要,將此前修正草案第二十七條關于“除四害”的條文修改為:“從一九五六年起,在十二年內,在一切可能的地方,基本上消滅老鼠、臭蟲、蒼蠅和蚊子。”
上世紀70年代末,由于蟑螂逐漸成為主要的家庭害蟲,“臭蟲、蟑螂”被并列為四害之一;之后,臭蟲的危害逐漸減少,在“四害”中,臭蟲徹底被蟑螂取代。
直至今日,“除四害”仍是各個省市區的重要衛生活動,愛衛會每年都會定期組織集中滅蟑、滅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