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換門庭也是一種忠貞

余飛魚

東漢末年，割據西北達三十余年的軍閥韓遂歸附曹操之后，又被馬超攛掇，反叛曹操，結果被曹操手下大將夏侯淵和自己的部下兼女婿閻行內外夾攻，數萬大軍被打得一路奔逃，銳減到幾千人。韓遂感到自己已經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不禁拍著馬鞍子長聲嘆息：“沒想到，我這樣的大丈夫最終失敗，竟然是被自己的女婿做了手腳啊！”幸虧，此時他身邊還有一個信得過的人——成公英。

過去，成公英和閻行都是韓遂的左右手，現在，右手沒有了，只有左手。韓遂老淚縱橫地對成公英說，自己手下的士兵已經很少了，幾乎沒什么戰斗力了，再加上親戚離散，他想帶著大家去蜀地，投奔劉備。

此時的韓遂也確實已經沒退路了。之前，曹操曾經反復給他寫信，把道理掰碎了揉攏了給他說，勸他不要搞兵變，可他固執己見，以至于曹操在給閻行寫的一封信里憤恨地說：“韓遂為人實在可笑，我去信給他說了那么多大道理，他仍然要反叛？！是可忍孰不可忍！”結果韓遂一反叛，曹操就殺了他留在朝廷當人質的兒孫。現在韓遂兵敗，如果投降，不被宰了才怪。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投奔曹操的敵人劉備。

哪知，一直支持他的成公英卻勸他，千萬別投奔劉備。韓遂一愣，難不成還真的投降曹操？成公英搖著頭告訴他，也不要投降曹操，因為咱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細細地對韓遂分析道：你橫行天下三十多年，威名遠揚，這是一筆無形的資產，可以充分利用；你極為關心當地百姓，和西北的羌人相處這么久，很得羌人的愛戴，人脈很廣；而且你手下還有幾千精銳，這些都是百戰之兵，不可小覷。最后，成公英勸道：“你獨掌大權幾十年，現在去依附劉備，實在不值得。”

韓遂仍然很悲觀：自己老了，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銳氣。成公英不氣餒，繼續分析形勢：曹操沒親自來平叛，只有夏侯淵率軍來了；夏侯淵的軍力可以打敗咱們，但想一鼓作氣、進入羌人部落追擊咱們卻很難；而且中原軍隊深入此地也很難長久待下來，這樣，咱們就可以聯合羌人和胡人，組成聯軍，加以反擊， “猶可以有為也”。韓遂聽了覺得有理，于是按照成公英的建議聯合了羌人和胡人，實力也慢慢恢復了。

夏侯淵果然難以在此地長久待下去，只得回軍中原，派閻行留守。就在此時，形勢竟然發生逆轉：韓遂病死了。韓遂的余部沒了首領，頓時散去，成公英長嘆一聲，帶著一部分人無奈地投降了曹操。

即便投降了曹操，很得曹操的重用，成了曹操的軍師，又受封為列侯，但成公英從來沒有忘記韓遂待他的恩德。一次，他跟著曹操一塊兒去山林中打獵，有三只鹿如閃電一般從曹操面前跑過。曹操聽說成公英的箭法出眾，忙命成公英射它們。成公英三發三中，三只鹿應弦而倒。一時間，曹軍大驚：這樣的箭術簡直無人可及！曹操哈哈大笑，覺得自己慧眼識英才，拉著成公英的手說：“你能為韓遂馳騁奔走、征戰沙場，也一定能為我出力的！”成公英卻說：“我不騙你，如果韓將軍還活著，我絕對不會投降的。”說完，想到韓遂的恩德，他哽咽難言。曹操聽了非常感慨，從此更加重視他。

成公英忠于韓遂，同樣忠于國家和百姓。

曹丕稱帝后，涼州（今甘肅武威）一帶的一些部族舉起叛旗，河西一帶在享受了十多年太平日子后再次陷入混亂，鼙鼓聲聲，戈矛映日，百姓苦不堪言。曹丕派出一員名將為涼州刺史，前往平叛，隨后為了更加保險，又派成公英出馬協助涼州太守平叛。

戰場上的成公英果然不負所望。面對叛軍的大部隊，涼州刺史設下埋伏，然后派成公英帶著千余名騎兵去引誘叛軍。成公英率軍沖入叛軍的隊伍里，一陣大殺大砍后，假裝力量不支，敗退下來。叛軍一見大喜過望，趕忙撒開戰馬使勁追趕，終于進入了涼州刺史的埋伏圈。四周的伏兵在一聲戰鼓的催促聲里沖了出來，成公英的部隊也隨之殺了回來，兩軍首尾連擊，徹底消滅了叛軍。從此，涼州和諧平安，再無戰亂，也免除了朝廷對西部戰略安全的擔憂。

此戰后不久，成公英在軍中病死，算得上馬革裹尸。對于一個畢生忠誠的人來說，這樣的死也算適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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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行年紀輕輕就很是驍勇，成了韓遂的貼身侍衛。一次，韓遂和另一個西北軍閥馬騰鬧翻了臉，準備在戰場上一決高低。馬騰派出了“兼資文武，雄烈過人，一世之杰”的兒子馬超。馬超是當時有名的猛將，滿以為斬殺韓遂是易如反掌。誰知他還沒到韓遂身邊，閻行就殺了過來，把馬超打得節節敗退。閻行的最后一擊準備用長矛刺死馬超，不料長矛折斷了，閻行急中生智，用長矛的桿身抽打馬超的脖子，馬超被抽得倒在地上，若不是馬騰的人搶救得快，馬超就不可能后來活躍在三國的舞臺上了。

可是，勇武的閻行最終與韓遂分道揚鑣。

原來，當時曹操已經統一了中原，準備籠絡韓遂。曹操也十分重視閻行，特意將他召到鄴（今河南安陽，曹操的大本營）加官晉爵，還讓他捎話給韓遂：過去，韓遂和朝廷對著干是出于無奈，現在朝廷已經統一中原，韓遂可以鎮守一方，不要再起金戈鐵馬了。

閻行聽了很受觸動，為了表示自己的歸順之意，特意提出希望將自己的父親送到許都（今河南許昌，漢獻帝自洛陽遷都于此）養老。曹操很高興，立馬答應了。

回到韓遂身邊后，閻行把曹操的話傳達給韓遂，極力奉勸韓遂歸順朝廷：“你起兵三十多年來日日征戰，士兵們幾乎無日不戰，早巳身心疲憊；你占據的土地也狹小，難以對抗朝廷。我準備把父親送到許都養老，你也可以送一個兒子去朝廷當人質，以后誠意，”韓遂答應了。

可是不久，韓遂又和馬超聯合起來，準備對抗曹操。閻行一聽急了，忙去勸阻：“咱們已經歸順朝廷了，再說還有人質呢，咱們得顧忌他們的小生命啊！”韓遂卻說：“今諸將不謀而同，似有天數。”他以其他將領欲叛為借口，再次點燃了烽火。曹操聽到消息，立刻將韓遂當人質的兒子殺了。至于閻父，曹操仍養在許都，并給閻行去了一封信：你的父親，我已經關入監獄了，不過監獄不是養老院，我們也沒有給你父親永遠養老的責任，你自己想想吧。

韓遂一看，心說曹操不殺閻父大概是想拉攏閻行吧，我不能讓閻行投靠曹操啊。為此，他得讓曹操殺掉閻父、令閻行對曹操有不共戴天之仇，韓遂便將女兒嫁給了閻行。他以為這樣一來，閻行就和自己捆綁在一起了，曹操豈能饒恕閻父？曹操將閻父殺了，閻行不就死心塌地地跟著自己了嗎？

哪知閻行急了。心憂父親安危，被迫娶親后伺機帶著部下進攻韓遂，然后投奔了曹操。而韓遂在閻行和夏侯淵的內外夾攻下一路奔逃，若不是成公英有遠見，可能當時就全盤皆輸了。

閻行后來被曹操封為列侯，與父親和家人平安度日。盡管他背叛了韓遂，當不得“忠”字，但他是個孝子。在那個鐵血年代，他也是一個多情的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