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進”，光環以外的少年班

王旌堯

老話說：“高考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話殘酷，但卻不假。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高考是決定人命運的種種形式中最公平的一個。即便你地位非凡，那“千軍萬馬”在你面前也不會展現出絲毫的謙讓。只要分數比別人低，任你是何方神圣，也得乖乖地排在別人的后面。

不過，除了擠過這座獨木橋，還有一種特別的“躍進”的過河方式。

這種“躍進”的方式，就是少年班。

少年班這種特殊的大學教育形式，曾經像共享單車一樣，在短時間內大量爆發又迅速消亡。如今碩果僅存的兩家，是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少年班和西安交通大學少年班。今年是中科大少年班正式成立的第40個年頭。40年來，社會各界對于“少年班”三個字的討論從未停止過，但是真正詳細了解少年班的人卻寥寥無幾。

1977年，江西冶金學院教師倪霖致信當時的國務院副總理方毅，舉薦江西贛州13歲的天才少年寧鉑。次年，寧鉑受到方毅副總理接見，兩人對弈圍棋，寧鉑全勝。可以說，這位傳奇人物，直接促成了中科大少年班的誕生。

然而，也正是這位“中國第一神童”寧鉑， 在經歷了一系列不算愉快的經歷后，于2003年遁入空門，在五臺山出家。

自中科大少年班創立40年來，這樣的負面新聞比比皆是，但少年班還是延續了下來。

中科大少年班每年招收16歲以下的高中生，通過高考和復試兩層選拔，確定錄取后，與另一撥高考成績極其優異的正常年齡的“00班”學生，合并入“少年班”學院。入學后先要學習一年的各專業基礎課，在大二的時候根據自身意愿自由選擇專業。從此之后，便與該專業學生一視同仁，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直至畢業。

很多人因此質疑少年班的存在：費那么大的勁，從全中國選來幾十個優秀的少年，卻讓他們融入蕓蕓眾生里，這種培養人才的方式，真的有效果嗎？

我有一位同事，他的孩子剛上小學，他就已經急著開始為孩子規劃未來。他經常跟我說：“我也想要我的孩子成為神童，早早地碩士博士畢業，可是我又擔心會把孩子學傻了，到時候不但沒成才，反而變成一個廢人。”

我對這些話只感到無可奈何，因為他說的真的就是很多人對少年班里人們口中的“天才神童”最普遍的看法。

我是2008年高考后，“僥幸”地收到了少年班的復試通知書，是當年唯一沒有打算報考這里，卻被“破格”錄取的學生。因為這段奇妙的經歷，我對少年班的感情是復雜而抽離的。

在我畢業后的六七年里，我看到很多人對少年班充滿了好奇，但他們卻又很少有機會了解到真正的少年班是什么樣子的，他們所聽到看到的，大部分都是些片面的。而少年班這個特殊群體，又豈能一言以蔽之。

自1978年創建起，截止到2016年，中科大少年班一共培養了3167人，18%～20%留在學術界，其中包括兩位美國科學院院士，一位中國科學院院士。據不完全統計，他們中，在國內外當教授的超過250人，哈佛就有5人，清華有6人；6位少年班校友獲得麥克阿瑟天才獎（被視為美國跨領域最高獎項之一）。而這還僅僅是學術界的數據，商界，微軟、九城、紫光、創維，這些商業集團的最高層通通都有少年班人的身影。

其中，張亞勤的名聲最響。作為少年班的首屆畢業生，方鉑的同學，他的經歷任誰一聽都會高呼牛人：“張亞勤，12歲成為當年中國最年輕的大學生，23歲在美國喬治·華盛頓大學獲博士學位，34歲執掌微軟亞洲研究院，38歲成為微軟全球副總裁，40歲任微軟中國董事長，48歲加入百度任總裁。”

另一位也是總裁，她叫陳曉薇，是中科大少年班83級的學生。她在十年前的知名度絕對超過張亞勤，中國的五百萬《魔獸世界》玩家對她是又愛又恨。在她擔任九城公司總裁的幾年里，由于決策失誤，九城輸給了網易，丟了《魔獸世界》的中國代理權，其連鎖反應，造成后來的《魔獸世界》的80級新版本《巫妖王之怒》在中國大陸地區上線晚了十個月，幾百萬《魔獸世界》大陸玩家流離失所，只好轉戰臺灣服務器。但能擔任總裁，她的個人能力總是不容小覷。

少年班真的是一個培養人才的地方。

少年班的人很聰明，真的很聰明，但是聰明絕對不足以掩蓋大家成功路上的努力。“你必須很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在每個少年班畢業生輝煌的履歷背后，其實也都有著無數努力的汗水。這樣的話可能顯得很俗，卻是實話。成績不簡單地用天賦乘以努力來計算，但必與這兩者相關。

畢竟，少年班一直以來的選拔方式，也不是用什么高科技的儀器測智商，而是真刀真槍考試考出來的成績。

每每看到少年班的一些負面新聞，鍵盤俠們都會用最猛烈的言辭抨擊那些“光環”底下的“神童”，仿佛因為有這些“光環”的籠罩，他們必須優秀，他們一定不能失敗，并且，除了最終必須成功的結果，他們的努力也不會被看到。

有學者說，少年班的存在是違背自然規律的，可說到自然規律，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然規律呢？難道不是任何一種培養方式都會培養出成功者和失敗者兩種結果嗎？

而只有當我們拋開“光環”，拋開崇拜與偏見，用平等或者客觀的視角看待少年班，才能得出最中肯的結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