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第二的孩子

王興菜

人生猶如一次賽跑，當我們回顧生命歷程的時候，也許會發現過程遠比結果更重要……

1、輕輕松松跑了第二

賽場跑步，只想跑慢不想跑快，只想第二不想第一，有這樣的人嗎?有，他叫小偉，是一所鄉村小學四年級的學生，小偉個子不高，黑瘦黑瘦的，因為家住得離學校遠，家里又窮，買不起自行車，所以每天不論陰晴雨雪，都是跑著來上學。這情景給新來的體育老師阿昌看到了，阿昌在大學里學的是體育教育學，一看這孩子跑步的姿態就知道是個好苗子，正巧附近八所小學要聯合舉辦冬季小學生長跑比賽，于是阿昌就把小偉帶到了比賽場上。

比賽開始后，果然跟阿昌預料的一樣，小偉一馬當先，跑得飛快，比賽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小偉把第二名足足拉下一千多米，而且他跑得還很輕松。阿昌心里樂開了花，看來今年這個第一名非小偉莫屬了!

讓阿昌始料未及的是，下半程比賽風云突變，小偉越跑越慢，眼見著第二名離他越來越近，阿昌騎著自行車觀戰，不斷吆喝道：“小偉，加油，趕緊跑，拿第一啊!”

可任憑阿昌怎么喊，小偉的步伐始終快不起來，就這樣，第二名穿紅衣服的孩子很快追了上來，“紅衣服”跑了一陣，漸漸地跑不動了，越跑越慢，只見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有氣無力的，可怪事又來了，小偉緊隨其后，就是不超過他。剛開始阿昌還著急，到后來看出來了：小偉是故意放慢腳步，讓那個孩子超過自己的，他是想放棄眼看就要到手的第一名!

阿昌又急又氣，可腿長在小偉身上，自己也沒有辦法。就這樣，他眼睜睜看著那個“紅衣服”第一個跑過終點，幾乎半步之差，小偉也跑過了終點。小偉見自己跑了第二名，高興得合不攏嘴，得意地對走過來的阿昌說：“老師，我跑了第二名!”

阿昌冷冰冰地說：“跑第二還好意思說?”一句話把孩子嗆得差點掉淚，小偉立刻低著頭，像犯了錯一樣，一句話也不說，阿昌馬上意識到自己話說得有點重了，趕緊安慰小偉說：“其實第二名也挺好的。”

回去的路上，阿昌騎自行車帶著小偉，小偉抱著獎杯和獎品，一聲不吭，阿昌好幾次想問小偉為什么下半程的時候就不想跑了，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看剛才那個樣子，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讓他放棄了第一。回到學校，小偉跳下自行車，低著頭怯生生地說了一句：“老師，對不起!”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自己的教室。

直到幾天后，阿昌才從另外一位老師那里知道小偉為啥跑了個第二，這孩子是為了第二名的獎品：一套羊毛的圍巾、手套和帽子。小偉的奶奶八十多歲了，由于家里窮，人手少，老人每天要涮鍋做飯，漿漿洗洗，大冬天的，老人的手裂出一個個血口子。小偉心疼奶奶，故意放棄了第一，跑了個第二，贏得了這套保暖用品，送給了自己的奶奶。

知道了事情的緣由，阿昌感動極了，心想：小偉這個家伙真是人小鬼大，這么有心計，長大后一定會是個有出息的人!

2、老師，對不起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這次，鎮教辦要組織全鎮26所小學的冬季萬米長跑比賽，通知下來后，阿昌再一次啟用了小偉，他問小偉：“這次你準備拿第幾?”小偉信心十足地說：“老師，你放心，我保證拿第一!”阿昌半開玩笑地說：“這次你要是看中了第二名的獎品，可得提前跟老師說，老師買了送你，你一定要跑個第一回來，要是再故意跑第二，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子!”小偉咧著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周六比賽這天，小偉的爸爸也特地來到鎮子上，為自己的兒子加油。不知是不是因為阿昌在場的原因，小偉對爸爸一直不冷不熱。小偉的爸爸見了阿昌很拘謹，不住地點頭：“老師好，俺們家小偉讓您費心了。”

比賽分兩天舉行，周六的預賽和周日的決賽。周六的預賽小偉跑了個第一，阿昌很高興，掏錢請小偉父子吃了燉羊肉。吃完飯后，小偉的爸爸樂呵呵地帶著小偉回家了。

次日一早，30名進入決賽的孩子再次站到了起跑線前。比賽開始前，阿昌特意跑到組委會那里問了一下，才知道前三名都獎勵現金，阿昌這才放下心來，心想：這小子可沒什么后顧之憂了。

在組委會的辦公室里，阿昌又看見了小偉的爸爸，小偉的爸爸聽說第一名、第二名能拿到獎金，高興得不得了，他自言自語道：“如果又能拿第一、又能拿第二就好了。”阿昌一聽，心里很難受：看來他家經濟條件確實很差，一個人怎么可能又拿第一、又拿第二呢?

比賽很快開始了，小偉一路領先，緊跟其后的有兩個孩子，跑第二的是個瘦一點的，一個胖一些的跑第三。跑了二十多分鐘后，小偉莫名其妙地又放慢了腳步，后面那兩人很快就追了上來，等那兩人追上來之后，小偉故意壓著那個瘦點的孩子跑，忽慢忽快，瘦孩子超過了小偉，小偉就緊跑兩步，又壓在了瘦孩子的前面。阿昌知道，長跑比賽跑步的節奏最重要，小偉用這樣的方式干擾對方，其實就是犧牲自己的節奏，以此來打亂瘦孩子的節奏。

鷸蚌相爭，跑在第三的胖孩子就“漁翁得利”了，很快，比賽的格局發生了變化：胖孩子跑了第一，小偉第二，瘦孩子第三。眼見胖孩子超過了自己，小偉跑步的方式卻沒有任何變化，依然同那個瘦小子“耗”著。

阿昌看著這情形，心里一涼，立刻意識到小偉這孩子又在耍花槍，看來他又在故伎重演，放棄那個即將到手的第一，看樣子，他想成全那個胖孩子拿第一!阿昌想到這里，急了，一邊騎車一邊喊：“小偉，你答應了老師跑第一的，別忘了啊!”

小偉聽到這句話，一雙眼睛憂慮地看了看阿昌，一瞬間，腳下的步伐加快了，眼看要超過胖孩子時，小偉頭一低，居然又慢了下來。

比賽很快結束了：胖孩子跑了第一，小偉第二，瘦孩子跑了第三。

比賽剛結束，那瘦孩子走到小偉面前，對著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罵了一句：“你壞得都要淌黑水了!”

小偉一臉愧疚，低著頭領完獎，走到不遠處的墻壁邊上，脖子一縮一伸，哭了起來。就在這時，阿昌驚奇地看見了令人驚異的一幕：小偉的爸爸居然高興地把那個獲得第一的胖小子抱了起來，原地轉了兩個圈，天哪，難道這個胖小子是小偉的兄弟?為什么比賽前沒聽他說呢?阿昌再一尋思，哦，對了，怪不得小偉的爸爸比賽前說是把第一、第二全拿了就好了，小偉看來是聽了爸爸的話，壓著那個瘦小子，以此確保胖小子和他能分別獲得第一、第二。

小偉蹲在墻邊，見阿昌走了過來，一邊哭一邊說：“老師，對不起!”正說著，小偉的爸爸走了過來，他興沖沖地拿走了小偉的300塊錢獎金，拉著那個胖小子走了。

回到學校后，小偉整日里悶著頭，一句話也不說，阿昌看在眼里，急在心頭，看來這次小偉受傷不小，畢竟上一次跑第二是他主動放棄的，而這次他卻是被迫放棄第一的，小小年紀哪能像大人一樣想得通呢?沒幾天，這個黑瘦的孩子就更黑更瘦了：

阿昌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小偉父

子和那個胖小子之間的關系，幾天后，他從和小偉同村的一個學生那里得知：小偉的媽媽好幾年前就死了，他現在跟著年邁的奶奶一起生活。小偉的爸爸這幾年和十里外的一個寡婦混在一起，平時很少回家，夏秋兩季收完莊稼，給一老一小留點口糧，其余的全賣了，那點錢，全養著寡婦和寡婦的兒子了。

阿昌生平第一次強烈地感受到一個偉人說的那句話有多么深刻：貧窮和畸形的家庭是如此的可怕，它對一個孩子的影響是如此的大——哪怕是在一次不起眼的長跑比賽上。

3、又站到了起跑線前

放寒假前，阿昌接到了一個通知，讓他帶著小偉到縣里參加一個萬米長跑比賽。得知這個消息，阿昌喜出望外，一來這是一個讓小偉擺脫消沉的機會，另外這份由縣教委下達的通知還特別提及了一個情況：如果能在此次比賽中拿到冠軍，很可能入選地區少年田徑隊，接受專業訓練，成為一名專業的小運動員。

阿昌十分欣喜，急著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小偉，可沒想到小偉說不想去，阿昌問為什么，小偉低著頭，摳著手指甲，說：“我不想再跑個第二回來。”這一句話又觸痛了阿昌的心，他突然意識到小偉受的傷很重很重，不過這也更讓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帶著小偉站在縣長跑比賽的起跑線前。

為了讓小偉愿意去參加比賽，阿昌想去作一次家訪，他給小偉的奶奶買了豆奶粉和麥片，想到小偉和奶奶相依為命，一年到頭伙食不是很好，他又買了幾斤豬肉。

阿昌騎了半個多小時的自行車，才到了小偉家，一進院門，阿昌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土墻和麥秸結成的屋頂，一眼看去就知道有一二十年了，院子中間拉著一根繩子，掛著一排腌好的蘿卜干；屋內除了兩張康和一個矮小的糧食囤子，就什么也沒有了，小偉的奶奶佝僂著腰，按著鄉下人對老師的習慣稱呼，一口一個“先生”。老人家忙著去給阿昌做飯，阿昌本來想走，后來一想，如果自己走了，小偉唯一的一點自尊可能也沒了，索性就硬著頭皮在這樣的家里吃上一頓飯吧。

阿昌匆匆忙忙吃了飯，坐了幾分鐘，就要走，他的眼窩濕漉漉的，心頭酸溜溜的，他再也不忍目睹眼前的一切了。小偉跟在阿昌后面出了院門，沒等阿昌開口，他就愧疚地對阿昌說：“老師，我……我去參加比賽，可以嗎?”

阿昌默默地點了點頭，就這樣，他再次把小偉帶到了起跑線前。

比賽分為預賽和決賽，放在兩個周末進行。預賽前，小偉憋足了勁，果然，預賽時他一馬當先跑過了終點，緊跟其后的兩個孩子分獲二、三，其他的那些小選手遠遠被拋在了后面。

從縣城回到學校，小偉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大冬天里，這小子把棉襖袖子卷得高高的，得意地說：“下周我還得跑第一!”

轉眼到了下周五，有了前兩次的教訓，阿昌心里很不踏實，他旁敲側擊地問小偉：明天有沒有問題?小家伙得意地說：“老師，你就放心吧。”

周五下午，校長特意把阿昌叫到辦公室，微笑著對他說：“阿昌老師，明天的比賽你要盡量控制一下小偉，爭取拿個名次回來，但別讓他去爭那個頭彩了。”

阿昌驚訝地盯著校長：“為什么呀?”校長沉默了好久，臉色木然地說：“阿昌，實話對你說吧，這個長跑比賽每年冬天都會組織一次，縣里很重視，如果拿第一的話，小學升初中可以加30分。這次縣教委一個領導的孩子也參加了比賽，預賽的時候跑了第三，這孩子偏偏要參加小學升初中的考試，昨天鎮教辦特意打來電話，反復交代了這件事。你想想，我作為一校之長，也很為難啊，這個領導分管師資，是我們的頂頭上司啊!”

阿昌愣住了，他本來還在為小偉擔心，生怕小偉再鬧出點什么事情來，現在倒好，居然自己要出面阻止小偉跑第一了!阿昌用請求的語氣說：“校長，咱們能不能裝作不知道?”校長冷冰冰地說：“當然不能!阿昌你要記住，作為一個老師，既要對得起學生，也要對得起學校!”

阿昌垂頭喪氣地走出校長辦公室，抬頭看天，天灰蒙蒙的，他第一次感覺到今年冬天特別的冷……

4、小偉，你要快點跑

第二天一大早，阿昌帶著小偉踏上了前往縣城的公共汽車，一路上，看著小偉興高采烈的，阿昌心口隱隱作痛。

到了比賽地點，阿昌心事重重地帶著小偉到檢錄臺檢錄，領回了跑步用的號碼，又認真地用別針把號碼別在小偉的衣服上，就在這時，阿昌看見校長來了，校長笑瞇瞇地遞過一個塑料袋子，對小偉說：“來，趕緊換上，這是學校給你買的新運動鞋，你這個小家伙可要好好跑啊!～小偉感動極了，半天才伸手接過袋子，眼里噙著淚水，連聲說：“謝謝校長，謝謝校長!”說著，小偉拿著袋子，走到旁邊的水泥臺前坐下來，換上新鞋。

趁這個工夫，校長嘆了口氣對阿昌說：“阿昌，一夜沒睡好吧?其實我也挺難過的，誰不想讓自己的學生好呢?可沒辦法啊，這件事我比你難過，今天一早我就來了，給小偉買了雙運動鞋。阿昌啊，其實我們能做的就是讓孩子更快樂，你說是不是啊?”阿昌一聲不吭，像個木偶一樣站在那里。

校長看了看旁邊的小偉，難過地說：“阿昌，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甚至認為我對上級溜須拍馬，但你想過沒有，如果小偉真跑了第一，如愿以償地去了地區少年田徑隊，對他來說，是個多大的折磨，他是不可能快樂的，你知道嗎?”

阿昌疑惑地問：“為什么啊?”

校長說：“你應該知道，現在學體育、搞藝術的孩子一般家境都要很好，牛奶牛肉等營養品必須跟上，因為小孩子體力消耗太大，營養跟不上，那是不行的。你要是讓小偉和那些家境好的孩子在一起練田徑，吃成菜喝稀飯，這很容易讓他有挫敗感的。你知道他的成績嗎?數學基本上每次都是100，語文沒低于90，這樣的孩子你讓他去練體育，你忍心嗎?再說，對于窮人的孩子來說，贏得了一場比賽就能贏得一輩子的幸福嗎?～這未必啊，阿昌老師!”

阿昌徹底沒話說了，是啊，小偉家里窮，成績又這么出色，適合去學體育嗎?就在這時，集合的哨子聲尖銳地響了起來，小偉穿著那雙新運動鞋，高興地跑了過來。

這時，校長走到一邊，把最后的時間留給了阿昌和小偉，小偉望了望校長的背影，得意地對阿昌說：“校長對我可好了，每年過節都給我和奶奶送肉，還對奶奶說，這是對成績好的孩子的獎勵。”

小偉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話，阿昌徹底放棄了心底那最后的防線，眼見比賽就要開始了，他鼓足勇氣對小偉說：“小偉，老師有件事對你說……”小偉樂呵呵地說：“老師，不用你說了，我知道，我要好好跑，第一個跑過終點，不跑第二名。”

小偉這一番話像一柄利劍一樣扎在阿昌的心上，阿昌一瞬間感到自己險些就侮辱了“老師”這個神圣的稱號，他連忙改變了主意，說：“小偉，你要快跑啊，老師在終點等著你!”

發令槍響了，幾十個孩子爭先恐后地越過起跑線，沿著既定路線往前

跑去。這時，校長走過來，又遞給了阿昌一個袋子：“阿昌老師，這里是一雙名牌運動鞋，等小偉跑完后，你拿給他吧。”

阿昌疑惑地問：“干嗎給他買兩雙?”校長嘆了口氣，說：“跑完你就知道了，到時候，你要罵就狠狠地罵我吧。”停了片刻，校長又略帶悲傷地說：“阿昌，假如有一天，你當上了校長，我想你也許會同意我今天這樣的做法。老師好當，校長難當啊，辦公經費、建校款、老師獎金、晉升指標，哪一項都得操心啊……”

阿昌望著年過半百的校長，覺得他突然老了好幾歲，自己一肚子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再說出發后的小偉腳步輕盈，很快就跑在領先的隊列里，半程跑完后，小偉擺脫了后面的大軍，跑在最前面。

阿昌騎著一輛組委會給帶隊老師準備的自行車，眼前晃動著校長無奈的神情，心事重重地跟在小偉身后……

5、一只偉大的兔子

離終點越來越近了，小偉依然在第一的位置領跑，后面本來有兩個孩子緊緊追趕著他，可不知怎么的，很快就只有一個孩子在跟著小偉跑，就在這時，阿昌注意到小偉跑步的姿勢有點變了，有點失態，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阿昌趕緊大聲喊道：“怎么了，小偉?”

小偉皺著眉頭、苦著臉，說：“老師，這鞋太硬了，我腳疼死了。”

一句話讓阿昌恍然大悟，怪不得校長要給小偉送兩雙鞋子，原來小偉現在穿的這一雙，不適合長跑，想到這里，阿昌的心口隱隱作痛，他不管那么多了，沖著小偉大聲喊了起來：“小偉，你要加油呀，想著跑第一，腳就不疼了!”

一句話說得小偉立刻來了精神，腳步加快了許多，可因為腳疼，小偉的腳步畢竟慢了許多，后面緊跟的孩子很快就趕了上來。比賽進入了最緊張的階段，兩個孩子在離終點不到一千米的時候，展開了激烈的角逐，就在這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只狗突然從街道邊躥過來，沖著兩個孩子追了過去——

原來比賽是在縣城的街道上進行的，有很多人過來看熱鬧，其中一個人牽著一條大狗，也來看熱鬧。這狗平日見不得有東西在自己面前跑，見有孩子在路上跑，頓時來了勁，一使勁掙脫了脖子上的鏈子，奔了過去。

所有看熱鬧的人都驚呆了，小偉在農村長大，他見有條狗追了過來，立刻意識到這狗有可能會咬著他們當中的一個，他立刻放慢腳步，大聲嚷道：“死狗!”眼看狗到了跟前，小偉靈巧地一躲，狗撲空了，但同時狗放棄了另外一個孩子，把小偉當作自己攻擊的目標了，它兇狠地撲了過來，這次小偉沒有再僥幸逃脫，小腿被狗狠狠地咬了一口，與此同時，另一個孩子愣住了，他站在原地等了幾秒，想了想，一低頭，又接著往前跑去。

這時，狗的主人跑過來了，一腳把狗踹開了，鮮血“嘩嘩”地從小偉的腿上往下流，圍觀的人七嘴八舌地吆喝道：“不能讓這孩子再跑了，趕緊送醫院。”更多的人開始狠狠罵狗的主人，就在這時，小偉堅強地站了起來：“讓開，我得繼續跑。”說著，他踉踉蹌蹌地繼續向前跑去。

阿昌往前看了看，小偉離終點還有將近一千米，他悲傷地喊道：“算了吧，小偉!”

小偉不理阿昌，拖著那條傷腿，咬著牙，痛苦地繼續往前跑，淚，無聲地流了下來，他身后的水泥路上落下了斑斑點點的血跡，兩邊圍觀的人被這個瘦小的男孩感染了，開始給小偉鼓掌，所到之處，掌聲四起，阿昌的眼眶里涌動著淚水，他在心里吶喊著：小偉，你太感人了，你太偉大了!

最終，小偉以第二的成績跑過了終點……

一到終點，校長就一路小跑著過來，他扒開圍觀的人，小聲地對阿昌說：“你趕緊帶孩子去醫院，醫藥費學校來出，另外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小偉到初中畢業的所有費用都有人資助了，小偉雖然沒跑第一，但他為自己贏得了不錯的未來。”

小偉蹲在地上，“嘩嘩”掉淚，卻不出聲，圍上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阿昌急了，猛地吼了一句：“看什么看啊?孩子傷成這樣還看!”說著，他趕緊把準備用來擦汗的毛巾幫小偉把傷口扎好，背起小偉，走出人群，向縣醫院跑去。這時，狗的主人跟在兩人后面一起走出人群，他討好似的對阿昌說：“老師，實在對不起，我回去就把那畜生殺了，我先去縣醫院，叫醫生準備好。”說著，他趕緊一溜小跑向醫院方向跑去。

阿昌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接著就背了小偉向醫院跑，跑了幾十米，阿昌不經意地看到了出人意料的情景：不遠處，校長站在跑第一的那個孩子旁，說著什么，然后同孩子身邊的一個中年男子握著手……

阿昌顧不上多想什么，走了一段路，小偉趴在阿昌的背上，小聲地說：“老師，我疼……”

阿昌心頭一陣酸：“腿上的傷口疼嗎?”

小偉說：“老師，狗咬的不疼了，是我的腳疼。”

阿昌一聽，趕緊把小偉小心地放到路邊的椅子上，又輕輕地把那雙硬底的運動鞋脫掉，只見小偉的腳上滿是紫紅的血泡，阿昌沒忍住，淚珠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小偉一看老師哭了，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師，是不是我沒跑第一，您傷心了?”

阿昌搖了搖頭，動情地說：“小偉，老師一點都不傷心，你記住了，老師明年還帶你來，到時你一定能拿回個第一!”說著，阿昌從身上的包里取出校長給小偉買的另外一雙鞋，那是一雙質地柔軟的名牌運動鞋，值不少錢，他把那雙鞋遞給了小偉，“拿著，等腳好了穿這雙。”接著，阿昌走到不遠處，把那雙鞋殼里沾滿血水的運動鞋扔到了垃圾桶里，走回來背起小偉，向醫院跑去。

阿昌一邊跑，一邊回頭問：“小偉，聽說過烏龜和兔子賽跑的故事嗎?”

“聽說過。”

阿昌說：“烏龜和兔子賽跑，跑第二的總是兔子，知道為什么嗎?”

“不知道。”

“因為兔子永遠都有機會贏第一名，而烏龜一生可能只有一次機會贏第一，所以偉大的兔子就在心里對自己說——要記住，你是一只聰明又敏捷的兔子，就給可憐的烏龜兄弟一次機會吧!”

聽到這里，阿昌背上的黑小子終于露出了笑容，拿在他手上的那雙名牌運動鞋，隨著他“咯咯”的笑聲，在阿昌胸前左右搖晃……

(題圖、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