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天上下著雨，剛下班的陳敏還沒進家門，手機響了，電話里傳出了肖劍副局長的聲音“趕快歸隊，有情況”直覺告訴他，有大事情發生了。

剛到樓下，身后傳來了喇叭聲，上車后誰也沒說話，陳敏從反光鏡里看出了她很不安的神情，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了檔位上那個溫暖的小手，雪兒眼眶紅了，就因為在大學里找到了一個萬里挑一的愛，居然放棄了去國外發展的機會，陪著他一起考警校，一起進警隊。果然，局里氣氛和往日大不一樣，不愧是經過快速反應部隊訓練過的，所有軟、硬件系統全部運轉起來，陳敏也算是參加過幾次大案的老人了，可現在這陣勢，陳敏真沒見過。“同志們，我們收到可靠情報，就在今晚，我們的老對手張兵終于露面了”在場的不少同志神情凝重起來，“值得指出的是，張兵這幫劫匪在香港珠寶劫案后日益龐大，除了人員有所增加，手中武器更是有所提升，老肖你給大伙說說行動計劃”“是這樣我們計劃在今晚十一點出擊，具體分布……”正說著，就見楊科臉上一陣黃白，汗也出來了，肖劍立刻熟悉的幫他從衣兜里掏出藥瓶，“給你說多少次了，讓你休息治療，你總不聽”楊科拍拍肖劍的肩膀，“老肖啊，你看我現在能走的開嗎？沒事，挺挺就過去了”叮鈴鈴，手機響了，“喂，什么？”，楊科騰一下站了起來，大伙都呆住了“你別老是哭呀，說清楚點，嚴重嗎，得動手術？……喂喂！”“可惡的電話，又沒電了”。十點的鐘聲在沉寂的會議大廳里響起，楊科著急的在身上摸索起來，坐在他身邊的雪兒馬上把自己的手機給他。“沒事，我有備用電池”，號碼撥通了，“你別吵呀，我這不是忙嗎，行了，十一點之前我來一趟，知道啦”。電話剛掛，同事們就說開了，“你去吧，楊局，這里有我們呢”，“沒事，小孩子不都是在跌跌撞撞中長大的嗎？咱們把剛才說的問題再重復一下……”一次緊鑼密布作戰計劃讓各部門摩拳擦掌，這時候，陳敏突然站了起來，“局長，我提議，讓我們隊先上，保證完成任務。”

“最后，我提議，為了不出現意外，從現在開始，到行動結束，個人停止一切和外界聯系”說著，楊科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陳敏看著這位鬢角已經添了許多白發的老刑偵，心中不由得肅然起敬。

雨后灰蒙蒙的夜空，再次響起沉悶的鐘聲，咱們警隊有名的孤膽英雄，陳敏還會有心理恐懼嗎？不停的看著手表，“偵察組還是沒消息嗎？”“還沒有”。陳敏感覺哪個地方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原因，正在陳敏，想到讓隊員后撤的時候，通話器響了“陳隊，偵查完畢，可以進入。”陳敏一個手勢，隊員們迅速進入有利位置，準備展開立體式攻擊，突然有隊員驚呼“有監控”，陳敏果斷做出反應，“快撤！”就在那一瞬間，一個巨大的聲響伴著火光在他們身邊炸開，整個大樓搖晃了幾下，火光映紅了天空。天空的灰色，越發顯得厚沉，雪白的小花，晶瑩的淚水，深深的啜泣，刀絞般的心痛，錚亮的國徽，把整個警局籠罩在了只有忍住淚水，緊握鐵拳的悲壯氣氛中。

雪兒已經累的精疲力盡，很晚才回到局長辦公室，肖劍看著雪兒整個人憔悴了許多，本想開口，卻看見她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局長嘆了口氣，“這個一個大活人，就這樣人間蒸發了”肖劍眼前一亮，這家伙肯定是老毛病又犯了，肯定是一個人查去了”。

案件擱淺了，各路人馬均沒有收獲，市領導也不停打電話催問進展，終于有人忍不住了，抓住那幫畜牲，我非扒了他們的皮！抱怨歸抱怨事情還是要做的，半個月后，有人在市郊區一個偏僻的碼頭見到了陳敏，大伙開車到了那里，卻已發現，他已經變了個樣，人瘦的一個深眼窩，胡子拉碴的在一個小酒館，喝的暈頭轉向的，一個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看著自己的戰友這么折磨自己，心中那股酸痛，都寫在了臉上“為什么！為什么！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肖劍伸出那雙干枯的手，狠狠給了陳敏一拳頭，“你還像個人嗎！你就這樣永遠醉下去，逃避下去嗎？”“不要你管！”“是我才懶得管你這種人呢，有你這樣五個死了，還不如當初就那樣光榮了好！”從沒有人見肖劍這么兇過，“只是你對得起當時猛推了你一把的犧牲的同志嗎？他們沖到前面擋住了爆炸，而現在劫匪仍然在逃，你卻在這里醉生夢死，他們的仇誰來報！”大伙一起來安慰陳敏，雪兒卻哭的像個淚人一樣站在門口，“是，以前，你好樣的，哪里最難攻破哪里就有你，可你慢慢的被榮譽膨脹了！沒有了冷靜和果斷！你看我把誰帶來了。”人群中走出一個小姑娘，她就是幾年前煤氣罐爆炸，陳敏沖進火海救出來的小女孩，小女孩泣不成聲，抱著陳敏的脖子，“陳叔叔，潞潞需要你，大家都需要你，”陳敏抬頭看著一張張剛毅的臉，腮邊都掛著淚水。

一切仍在緊張有序的進行著，半月后的一天肖劍下班坐公交車回家，無意中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紙條，打開一看，臉色突然變了，兩天以后，肖劍突然叫雪兒通知大伙緊急開會，會議進行到一半，楊科提著公事包急匆匆的進來了，“我聽說有緊急會議，就急忙從北京醫院趕回來，什么情況”我們接到兄弟單位的說張兵等人在遠郊的南碼頭有交易并且可能出逃，我已經對南碼頭布控，準時兩點出擊，他們很可能會上兩點唯一的貨船潛逃，”這次行動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布控，希望你配合大規模行動，不能蠻干，”楊科見陳敏一言不發，以為還在自責，這次行動步驟一定要得到組織上的批準才行動，”正說著，楊科臉色變了，捂著肚子站了起來，雪兒也跟著站了起來，“局長，我去給你拿吧”“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陳敏看看手表，慢慢把頭抬了起來，“王隊長你把分析報告給大家說說，上次我們失敗的原因是對劫匪估計和掌握的不夠，這里，還有這里……”楊科從辦公室出來，感覺好了很多，“為了行動的隱秘性，我們再次把私人電話關掉，現在我要去給市領導匯報一下情況，李秘書，你把材料準備一下，”“楊局長，”“哦，陳敏呀”楊科微笑著答到，“我有個想法，想請二位局長，指導我們這次行動，這樣也能提高咱們在群眾中的信任，我已經私自做主給市領導做了匯報，”楊科臉陰沉了一下，又微笑點點頭，同事們也轉過頭來相互看著。“那我去辦公室再取點藥。”

半小時后楊科和雪兒一道進來了。這時候，離開了一會的肖劍進了會議大廳，“有新情況，看來行動要提前了，由陳敏做最新安排，”陳敏嚯的站了起來，“原計劃時間取消，馬上行動，目標，北碼頭”大伙全愣了，陳敏注意到，楊科臉上微顫了幾下。

一場名為凈空行動的攻堅戰打響了，在一個偏僻的海港碼頭邊，一幢無人居住的危樓黑乎乎的矗立在那里，幾個黑洞一樣的窗口，還有在輕風中嘎吱作響的枯樹，讓雪兒把眼睛藏在了陳敏身后，本能的抓緊了陳敏手臂，“如果這里再配上音樂，會不會就是鬼片里邊的場景呀”“沒事，斬妖人來了，”通話器中一個低沉的聲音“行動”，轉眼間，樓內各處閃現著手握利劍的斬妖人身影，“一樓清除”“二樓清除”“三樓清除”突然，一陣刺耳的槍聲響起，“我們暴露了”“第二套方案！”話音剛落，一個身影飛一樣上了五樓，“報告肖局，陳敏不見了！”“馬上把他給我拉下來！”陳敏卻像進入無人之境，仇恨的怒火讓噴射的子彈成了一把復仇之劍刺向劫匪的胸膛，終于，劫匪頭子張兵被逼到了死角，就在陳敏的準心對準劫匪頭子的時候，一個紅色的按鈕，摁下了，轟隆一聲巨響，火光伴著濃煙從樓內各處噴出，大伙全驚呆了，憤怒啊，手中的扳機沒有在松開，一路踏著劫匪的尸體沖上了頂樓，雪兒在滿是灰塵和劫匪尸體的的樓里發瘋似的找著叫著……“我……我在這……”一個慢騰騰的身影搖晃著站了起來，大伙還沒從悲痛中，回過神來，就見雪兒哭著撲進了陳敏懷里，肖劍又給了陳敏一拳，“你小子真是打不死啊”大伙抹著眼角的淚全笑了可那個沉厚的聲音又變了“回去給我寫檢查！收隊！”雪兒仍然把頭趴在陳敏身上，生怕他會飛了似的，“有人看著呢”雪兒回過頭看著身后的英雄們，他們都轉過臉去偷笑著，“哼”雪兒才不管呢，抱得更緊了。

說也怪，就在這時候，一陣大風吹來，地上的雜物夾雜著破碎的垃圾，被拋了出去，幾片烏云也被吹得七零八落，一輪皎潔明月也露出了她久違的笑臉，一片銀光照亮了周圍一切，英雄們也在大地上投下巨大的身影。

多天以后的會議大廳里，掌聲中，走出了手里拿著檢查，肩頭卻多了顆星星的陳敏，身后還跟著兩名干警，來到兩位局長身邊，肖劍接過了檢查，卻在心里不知道有多喜歡這個年輕人，楊科站起來“祝賀你，陳敏”然而陳敏卻把楊科另外一只手也抓了起來，接著咔咔兩聲清脆的聲音響起，一副明晃晃的手銬，拷在了楊科手腕上，一張有上級簽發的拘捕令亮了出來，大伙瞪大的眼睛，凝固的表情，續寫了會議室里新的氣氛，“這是怎么回事”楊科驚訝的問道，大伙也小聲嘀咕著“我想沒人會忘記那次失敗的行動，因為那里是我們的兄弟倒下的地方，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兇殘的劫匪身后，還有一個影子在我身邊活動著”。

不愧是身經百戰的老刑偵，對陳敏的話不急不躁，“是的，在那次的行動中我們犧牲了多名同志，我也很難過，應該負領導責任”，上級也給了我處分，但是制定行動計劃到最后，我一直和同志們在一起，就連我女兒出事我也沒離開這里呀，我不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但對工作……”“行了！”陳敏以拒絕的聲音阻斷了楊科的辯解。

“其實那天在會議上定下行動時間和地點以后，你最直接的反應就是胃疼，但是沒想到肖局幫你取藥了，就在你無計可施的時候，你老婆從醫院打來電話，你雖然心疼女兒，但是知道不嚴重，假裝電話沒電，再次換了電池打通電話，你卻是把電話打給了劫匪張兵，我們都以為你把電話打給你老婆了，還有一點，你當我們的面打電話，省去了你去醫院路上告訴張兵的的嫌疑，你也許并不想讓劫匪制造爆炸，但是劫匪卻不那么想，我們的同志是在所謂的自己人手上倒下的！”陳敏，咬著牙說著每一個字，此刻，不少同志眼眶紅了，肖劍副局長鄭重的問道，你有肯定的證據嗎？”“當然，那次我受傷以后，非常悔恨自己當時沒能果斷撤離，后來整天喝酒買醉，”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個人，她給我講了一個愛恨交錯的故事，因為一次意外，我救了她，她就是被張兵控制多年的一個女人，一直想逃出去，通過多年對張兵的屈從，已經得到了張兵的信任，她告訴我張兵和楊科的聯系，并且有在北碼頭交易完就出逃的打算，但是楊科并不知道，張兵在北碼頭，她透露出巨大的秘密，我寫了材料想寄給肖局，又怕打草驚蛇給肖局帶來危險，于是通過上級，并且上級同意我的方案，暫時不驚動他，來個將計就計，在這我要特別感謝肖局和同志們，是你們把我從一個老酒鬼拉了回來。”“接下來呢”有同志問著，“接著就是這個”肖劍邊說邊從衣兜里掏出了那張紙條“別驚動南碼頭兩點，其實這是你掌握消息以后放的煙霧彈，就是讓楊科去告密的，為了不讓楊科起疑，我們這邊的人員調動，其實你早就利用上級的隊伍對北碼頭完成了布控。”“真神了”不知道誰冒了一句。

“當時按照南碼頭制定計劃，定下來后，我一直注意著你”“是啊，你看見我有機會給劫匪報信嗎，我交出了手機，就連準備去給市領導匯報，也準備帶著李秘書的，再說我怎么知道你們哪天要行動呢？”楊科聲音明顯加重了，大家也覺得似乎沒什么破綻，“你當然有時間，你想帶李秘書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過程。”其實你在交出手機之前就已經告訴了張兵，我們的行動方案，時間就是當你知道張兵要出逃，并且我們的進攻方向在南碼頭以后，你的反應就是繼續胃疼，進辦公室拿藥，告訴的張兵，這么好的計策你怎么可能只用一次，你出來后，交了手機，雪兒也回來了，帶來的消息是情況有變，肖局配合我，讓我指揮，立刻行動，北碼頭，你這時候，沒有機會在告密，就指示我們，對反抗者劫匪，千萬不能手軟，其實是讓我們殺人滅口！”

“證據！我要證據！！”楊科開始咆哮著做最后的掙扎，會有的，第一次行動前兩天，下著雷雨，從你家出來的那個穿著黑雨衣的男子就是張兵，那天他撞到了我的鄰居張大姐，因為車子摔壞，張大姐揪住他不放，后來張兵扔了五百塊錢走了，后來我們根據張大姐描述做了拼圖，這就是，劫匪頭子張兵。第二個證據就是你女兒，她告訴我，當十點的鐘聲響起的時候，我好怕看著身邊的手機好想給爸爸打電話，可是我知道他太忙了，媽媽去找錢了，為防止意外，大夫同意留下手機在需要的時候打電話給公安局的爸爸，但是我堅強的挺過來了，第三和證據，就是他，“今晚趕快走，北碼頭有船，越遠越好。”大屏幕上，顯示這一串文字。

楊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嗵”一下坐在了椅子上，天亮了，今天是星期一，不遠處的學校開始了新一周的升旗儀式，一面五星紅旗在風中嘩啦啦只響，“我們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

作者簡介：陳華（1971.11）男，漢族，陜西寧強縣陽平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