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舞蹈舞臺的調度形式豐富多彩,作為舞蹈語言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舞臺調度具有嚴謹的敘事功能。現代舞劇《洛神賦》是一部能夠引發生命思索的藝術作品,其整體結構細密嚴謹,所運用的各種調度帶有強烈的隱喻效果。
關鍵詞:調度;沖突;情感;
一、形式的沖突
從生活到藝術,沖突基本上包括三種:其一是自然構成的沖突,這種沖突本身是一種不可抗拒的、有危害性的、甚至是邪惡的;其二是社會歷史導致的沖突,這種沖突常常在群際及人際之間發生;其三是個人心靈沖突,這種沖突最為復雜難解。所有這些沖突的產生及解決經常轉化為人特有的行動,這些行動的過程就是一個結構過程,或者化為情節結構的設置,或者化為情感結構的變化。
舞劇開頭,是一大段時間留白,隨著肅然的音樂渲染氣氛,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成點、成線的侍者躬身低頭,雙攤著手邁步進入觀眾的視野,而后分排進行橫向和折向的穿越。曹植領舞上場,調度一時呈漩渦狀的螺線運動,跟隨著他隨意且傲慢的步伐不停的移動旋轉。漩渦的中心是無上的優越感,漩渦帶過的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紋是對權力的膜拜和臣服。而當一個又一個漩渦在視覺記憶中疊加在舞臺上的時候,權力在即的緊張和興奮感也在一步步擴張。
在這“紅地毯舞”中,溢滿舞臺的調度就是令人頭暈膨脹的權力之榮耀,一旦膨脹,不可收拾,如同曹植之前的呂后:“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一朝權在手,先“斷戚夫人手足,去眼,輝耳,飲喑藥,使居廁中,命曰“人彘”。事又又讓“為人仁弱”的孝惠帝觀人彘。孝惠見,問,乃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歲余不能起。使人請太后曰:‘此非人所為。臣為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于是從此“日飲為淫樂,不聽政”,不惜摧殘自身,以麻木心態顯示和國家權力的決絕。權力欲如此,人何以堪?但轉瞬之間,白日夢中端坐王位的曹植便被從舞臺中心甩到了臺口小丑所處的位置上。在緊接而來的逃亡階段中,編導以“截殺”為核心,堅定而簡明地運用了變化的矩陣調度,豎排與橫排的圍追堵截都朝向曹植所在的中心———不管這一中心向何處流動,將生存空間一步步收緊,密不透風,令人窒息。這一矩陣調度是在變化中重復進行,一浪推一浪,而每一次的變化又都帶來一次致命的攻擊。隨著身邊臣子一個一個被調度“勒死 ”,曹植最終在重復的調度中被“篩選”出來,成為視覺形式中更為強大的矩陣前的一個蜷縮點 雙人舞調度的進入,使曹植茍且偷生的“閾限”達到頂點,弱區的曹植爬行出的軌跡,已分明見出他在擠壓沖撞中對愛情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使“愛情雙人舞”的常規變成了另類。所謂常規,是因為“愛情與死”是永恒的主題,所謂另類,是因為這段雙人舞幾乎就沒有離開過地面———如同無脊椎動物的雙人舞,尤其是當曹植用蛇形的手勢劃出對甄宓的追隨線的時,生命中最激情的部分化為了一種最卑微的形式此后,在甄宓和曹植雙雙受辱的語境中(事實上對甄宓的侮辱是對曹植的間接侮辱,這更為可怕),調度更是推波助瀾,兩隊群舞抬著他們像對撞機一樣向舞臺中心點迎頭相撞,使甄宓的絕望直接撞向曹植的“軟骨頭”,愛情被撞碎,人最后的自尊也被撞碎這一“屈辱之舞 ”是群舞對雙人舞發出的“士可辱而不可殺”的生命下限之舞,是“魏晉風度 ”的下限,也是中國文人乃至人類生存的下限。
二、流暢的調度
線性調度是指“那種具有‘線的性質、在空間中展開和在時間中綿延的一種獨特的”調度形式。從舞蹈發生學來講,環舞的松動與變形,在事實上是隨著原始社會形態的瓦解而開始,從形而上的信仰狀態到形而下的生存方式,舞蹈的觀念功能與審美都發生了變化———調度亦在其中。當環舞由于身體的投射和表演的場地發生變化而開始松動、變形時,它就由圓形變為線性和其它的幾何形狀的調度了。按照幾何學形態,廣場上或舞臺上的線性調度分為直線和曲線,直線包括橫線、豎線、斜線、折線和“之”字線等樣式;曲線包括波浪線、蛇形線、螺形線等樣式。當這些單純的線性調度兩個以上地共時地呈現在廣場或舞臺上時,它們就構成了復合型的線性調度。
什么是圓? “圓是由事物旋轉運動而形成完美 曲線的球形狀態。”它具有統一、完滿、和諧的特點。尼金斯基《春之祭》中運用了大量的圓形調度:在一場表現原始先民的祭祀儀式中,被選出的少女作為祭品,被推到圓心位置,群舞呈包裹狀沿著圓周逆時針方向旋轉。“圓”被置于神秘的流動氛圍中,營造出壓抑與不安。這位西方現代芭蕾的開拓者,曾一度嘗試發明記錄舞蹈的符號系統,“他不斷用 畫筆素描,也采用了鉛筆、色筆、粉筆、水粉筆等畫出大量抽象性的圖案,其中大多以圓形作為主題。”《春之祭》表現生命主題的“圓”,帶有強烈的黑暗與粗糲的美學色彩,卻始終未達到一種平衡狀態。但是,從他的傳記中卻發現:“在尼金斯基的藝術生涯里,這些以持續不斷的圓圈形式為主的表達,可以說是他在面臨威脅他存在的分裂力量里,努力保持自我平衡的一種企圖。”由此可見,“圓”首先可以用來保持平衡和穩定。中國古代圖騰崇拜“以圓為美”,讓“圓”成為人類心靈精神的慰藉;青海玉樹的 “日月同輝”,將男女群舞分別組成交叉的圓環,在不斷變化流動中,最終兩者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圓環,象征著陰陽合一、萬物暢達、吉祥如意。充滿意味的形式背后深藏著維持種族平衡與穩定的內涵。
在舞劇《洛神賦》中“曹植和黨羽”的片段涉及到圓形調度。“亂場出場”之后,一段圓形調度的舞蹈展開。這個圓形是圓周與圓心的三層套裝:一層,圓周是士兵,圓心是曹植和黨羽。圓周的士兵全部下趴不動,圓心的曹植和黨羽在圓心之中而舞蹈;二層,圓周是黨羽,圓心是曹植。黨羽以圓周的形式掩護曹植逃亡;曹植以圓心的形式被黨羽圍繞;三層,已經是圓心中的圓心的曹植自己,再以更小的圓周而不斷繞圓。舞段其中,曹植和黨羽的關系還有細分,其細分依然依靠視線關系:曹植和黨羽的對話,以及物之看表現;黨羽為曹植著急,以參半之看表現;曹植和黨羽的內在經驗,以不及物之看表現;其種種行為中見心理,心理中見行為的事實,都以隔空及物和隔空參半而表現。
20 世紀初,英國理論家克萊夫·貝爾提出藝術的本質是“有意味的形式”。“圓”的“平衡穩定”與“無限”與形式特點相關,在具體的作品中便形成一種“魔力”,這是和表達相關。任何一種有意味的形式,終將在具體的作品中被生成具有“意象性”的符號。這一“符號”具有象征旨意,于是存在于舞蹈調度中,便不僅僅是關乎形式設計那么簡單。區別于其它形狀,穩定、和諧、可以無限變化的“圓”,被抽象成情感符號;同時,不同的作品獨立表達的創作意圖,又使其具備強烈的意識隱喻功能:最后,“圓”這種傳統文化符號,更是精神的象征。通過舞蹈調度充分發揮語言性的作用,成為傳遞作品“意象”的有力手段。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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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張姣嬌(1994-),女,聊城大學音樂學院16級研究生,專業為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