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利是個視力問題

吳敏文

勢利的問題主要體現為兩個方面：趨炎附勢，這是“勢”；嫌貧愛富，這是“利”。前倨后恭、攀龍附鳳、墻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都是勢利的表現。就說前倨后恭的典故吧。蘇秦貧困時，在家頭懸梁錐刺股地讀書，父兄看不起他，妻子不給做飯，蘇秦憤而離家。后身佩六國相印榮歸故里，父母郊迎三十里，老婆乖乖地聽差。古人是這樣，今人呢？我原單位有個領導，講了一件他親身經歷的事：一日某同事探家歸來，說給您帶了兩瓶家鄉好酒。此后見面，這位同事不僅不提酒的事了，而且見到他就繞道走。原來單位發生人事變動，這位領導從位子上退下來了，兩瓶好酒當然也就沒有必要浪費在他身上了。

究其原因，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有的表現為趨炎附勢，有的表現為遠見卓識。勢利是人性的弱點，誰要說他一點都不勢利，那是不必要的假話。但是，我們即使做不到遠見卓識，也盡量不要過于勢利。過于勢利，會影響“視力”，把過于勢利的人稱作“勢利眼”，是很到位的。

“勢利眼”看不遠。將帥起于行伍，宰相起于州郡。韓信卑微時，在街頭受潑皮無賴的羞辱；朱買臣打柴維生時，老婆跟了別人，等朱成了會稽太守，老婆要求復婚，不成就自縊了。那個潑皮無賴看不到韓信將來會成為大將軍，也就罷了；朱買臣的老婆不相信貧困中苦讀的丈夫會有出息，就有點短視了。不過這也難以苛求。就連被稱作“完人”的曾國藩，還因老友賀長齡的早逝，賀家敗落，欲將長子紀澤與賀家女兒的婚事，以女孩不是嫡出為名退掉。其父曾鱗書老爺子目光如炬、心眼厚道，一眼看穿兒子媳婦國藩夫婦這點小心思，堅決反對退婚，這才挽救了曾家門風。如其不然，曾國藩的歷史評價，恐怕要留下瑕疵的吧。

“勢利眼”看不真。在很多的婚姻里，男人重長相，女人重錢財。這也沒有什么太多可指責的。對男人而言，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對女人而言，誰不向往舒適安逸的生活，況且，能賺到錢也是本事。但萬事就怕過分。過分的、片面的財色之求，就會影響“視力”。現在科技手段發達，什么樣的美女都可以制造出來，不是有成功人士娶回如花美女，生下孩子面目全非而離婚的嗎？現在交往交友方式也很高級，什么成功人士也可“打造”，不是有妙齡美女遭遇“虛擬闊少”，被騙財騙色竹籃打水的嗎？整容技術真的足以亂真嗎？“虛擬闊少”騙術很高明嗎？為什么旁人一眼就能看破的騙局，當事人卻深陷其中呢？無非因為你過于勢利，影響了你的觀察力和判斷力而已。

“勢利眼”看不透。有句話流傳甚廣影響也不小：寧愿坐在寶馬車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車后笑。如果這話改成“寧可坐在寶馬車里笑，也不坐在自行車后哭”，那我可以接受；或者改成“寧可坐在寶馬車里笑，也不坐在寶馬車里哭”，那我也可以理解。“寧愿坐在寶馬車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車后笑”，翻譯過來就是“寧可光鮮著痛苦，也不樸素著快樂”，這不是變態嗎？在哪里哭不是哭？能勝過人家的笑？婚姻也好，人生也罷，正常的心態是追求快樂與幸福。琴瑟相和、夫妻恩愛，才是婚姻的真諦。如果人家并不愛你，讓你感到的是痛苦和悲愴，不要說你只是坐在寶馬車里哭，就是坐在金碧輝煌的殿堂里哭，那寶馬車和金碧輝煌的殿堂，與你有幾毛錢關系？

當然，世間也不都是“勢利眼”。以擇婿選媳為例，清朝時，湖南人陶澍堪稱超凡脫俗。陶澍升任四川布政使（副省級民政廳長），上任途中順便回安化老家省親，訪胡林翼的爺爺于益陽修志館，后為“中興名臣”的胡林翼，此時只是個六歲的頑童，陶澍見之，驚為瑚璉之器，即與胡家爺爺商定，將自己的女兒許配胡林翼。陶澍在選媳上更見不凡。陶澍貴為兩江總督時，左宗棠是房無一間的布衣農夫，陶澍主動與左宗棠攀兒女親家，選定左家女兒為兒子陶桄之妻。后來陶桄官至二品，與大器晚成、封侯拜相的岳丈左宗棠不無關系。你可以說陶澍也勢利，但不能不服他的遠見卓識。

（摘自《雜文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