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客媽媽

叢平平

我在深圳工作了三年，因為深圳與香港僅一江之隔，所以跟同事去香港逛了幾次。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同樣的東西只隔了一條江，價格就有天壤之別，于是我決定加入開淘寶店做代購的大軍。

我找了幾個職業水客幫我們帶貨。什么是水客呢？就是幫客人從香港往深圳帶東西，比如化妝品、母嬰用品、電子產品等，收取一定的費用。

我通過朋友找到了一位水客媽媽，請她幫我帶奶粉。我和她聊了一會兒，她說有時候她需要買的東西太多，不止奶粉，還有很多別的貨品。在實在沒辦法的情況下，她只能在商場門口打開箱子往里裝貨。香港的街頭人來人往，每個人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她，她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我問她為什么要做水客，她苦笑著說：“我也不想做了，但也只是想想，我不能忘記我是個媽媽。”我沒有問她的丈夫去哪了，也沒有問她是否還有其他收入，肯定是有難言之隱，她才會如此選擇。

我找她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奶粉，后來自己騰出了手來忙，便找她找得少了些。有一天她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最近有需求的話請多找她，她在電話那頭說：“我女兒要過20歲生日了，我知道她看上了一個包包，要兩萬多元。我想在她生日的時候，買這個包包送給她作為生日禮物，所以請多介紹生意給我呀！”我嘴上應著好，心里卻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很難受。

一個兩萬多元錢的包包意味著一個水客要在香港和深圳往來三百趟，如果是幫客人帶奶粉，那么要帶三萬斤的奶粉。三萬斤啊，堆在一起，大概能堆成一座小山吧！她卻要用瘦弱的肩膀拖著這些奶粉，一趟一趟，像螞蟻搬家一樣將它們從香港的各個商場搜集起來，然后一路運到深圳，送到指定的地方。

這段經歷像影子一樣跟著我，即便自己不再當“搬運工”了，每次去香港看到那些水客，心里仍然很難過。在這個世界上，背價值兩萬多元的包包的人太多了，對有些人來說，一個兩萬多元的包包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當它被換算成三萬斤奶粉的時候，它沉重得讓人心碎。

（摘自《你好，有故事的人》譯林出版社 圖/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