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寧縣石家墓群秦式短劍

王永安

石家墓群位于甘肅寧縣馬蓮河以東、九龍河以南早勝原上，現隸屬于早早勝鎮西頭村石家一組。2016年，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清理墓葬M35內棺人骨左臂處時，發現一柄青銅短劍（器物編號為M35：60）。青銅短劍出土時劍身已折為三段。曲腰呈喇叭形，身有棱脊，格部飾有輪廓較方折的獸面紋，目下須部彎形飾朝上，扁平橢圓喇叭形莖，飾螺旋狀右旋凸棱，凸棱間填充回形紋飾，柄端中空。通長25.5厘米，身最寬處2.9厘米。

短劍性質及年代

與此形態特征相近的青銅短劍在張天恩《再論秦式短劍》一文中共收錄2柄，即東京國立博物館收藏與高濱秀《鄂爾多斯青銅短劍的型式分類》圖50，二器均無出土地點。另外，寶雞市郊曾出土一柄。其形制皆曲腰喇叭形，身有脊，格部飾方形獸面紋，目下須部彎形飾朝上，莖飾螺旋狀斜帶紋。因此，可將寧縣石家墓群M35新發現的青銅劍歸到秦式短劍范疇。

根據張天恩和裴建隴兩位先生對秦式短劍的研究，石家墓群新發現秦式劍莖飾螺旋狀紋，格部輪廓較方折，年代大致在春秋中期早段或春秋早中期之際。

我們還可以從M35形制及出土器物特點來考察這柄秦式劍的年代。

M35為南北向豎穴土坑墓，南北留生土二層臺，東西設熟土二層臺。槨蓋之上，墓壙東西兩側對稱置銅翣（其中銅翣角4件）6件。墓壙底部置單槨重棺。槨室北側置列鼎6、盂1，漆器可能為盒、盤一類器皿；棺飾以陶磬形飾、陶珠為主，輔以少量泥貝、銅鈴組合，置于槨室東西兩側。隨葬器物中，青銅鼎方形立耳，腹部較深，上腹部飾重環紋帶，雖然具有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的特征，但部分銅鼎圜底趨平，重環紋簡化粗糙，顯示年代有更晚的特征。青銅盂圓弧形帶捉手蓋，器身侈口、平沿、薄唇近方、折肩，腹部較深、斜收至平底，與陜西鳳翔孫家南頭秦墓M83、M191等同類器相似。

有學者通過對孫家南頭秦墓綜合考證，認為銅盂的出現表明秦墓分期進入一個新的階段，即從春秋中期出現，延續至春秋晚期。青銅戈直內，援部平直，無明顯棱脊，三角形鋒，折角趨向圓鈍，流行于春秋早中期之際，或春秋中期早段。銅馬銜互交內環徑大幅度縮小，插鑣外環大于內環徑，春秋早期出現，流行于春秋中期。綜合考究該墓年代大致在春秋中期早段。與秦式劍依據類型學發展演變推出的年代大致相同。

短劍空間定位

依據楊建華先生的考證，秦式劍發現地點以靈臺景家莊春秋早期墓出土為最早，依次在隴縣、寶雞、鳳翔、西安都有不同比例的發現，由西至東，沿早期秦人遷徙路線，從秦邑、汧邑、汧渭之匯、雍城直到咸陽傳播，空間上的轉換亦反映年代的早晚關系。

以上秦式劍皆在秦國境內發現。石家墓群M35出土的這柄秦式劍，是截至目前秦式短劍發現地最北端。

這柄秦式劍出土時已折為三段。另外，該墓內棺蓋板北端一件銅戈，同樣折為三段，似有意為之。將青銅兵器有意識地折斷、毀壞，這類現象多在商周墓葬內發現。有學者據此做過統計，毀兵葬時代上主要從商晚期延續至西周晚期，其中商晚期墓葬主要集中于關中西部地區，且以鳳翔、岐山、扶風、寶雞地區為最。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實際上歸屬于先周文化范疇。西周時期墓葬毀兵而葬現象普遍在周文化分布區發現，這種習俗的傳播正是周人克商之后，隨著統治區域的擴大而迅速傳布開來的體現。因此毀兵葬應是周人的固有習俗。

再綜合考察M35墓葬屬性特點：南北向豎穴土坑墓，與春秋時期秦人盛行東西向墓相抵牾；墓室內未發現腰坑，未有殉人、殉狗現象，與秦人葬俗差別較大；木棺東西兩側置銅翣，陶磬形飾、陶珠、泥貝、銅鈴等串飾遺存來裝飾木棺，本是周人喪葬傳統。M35墓主人葬式為側身屈肢，與秦人中小貴族階層流行葬式相同，不過在規模等級上，隨葬列鼎6件、盆（盂）1件，非一般意義上的小貴族身份，與嬴秦上層貴族盛行直肢葬相抵牾，不能簡單地將屈肢葬納入到秦人范疇。

從毀兵習俗及M35墓葬性質兩點考察，冠以“秦式”風格的青銅短劍在M35墓葬中出土，顯得格格不入。筆者認為，它極有可能是一件舶來品，從異地傳播而來。

在南傳的路線上，距離石家墓群以北不遠處寧縣宇村西周晚期墓發現一柄青銅短劍。對于研究秦式劍的學者，其來源意見大致都指向這柄銅劍。觀察此劍體形制，葉狀，身有中脊，格部飾獸面紋，與周式折肩柳葉形短劍對比差異較大。柄端作半圓形，為側視圓目卷鼻的獸首，格部飾獸面紋，確實與隴縣邊家莊出土的AI式劍有相似性。但與石家M35秦式劍差異較大，況且二者年代上存在缺環，石家M35銅劍秦文化因素又相當顯著，不宜直接將其來源歸到宇村這柄青銅短劍。

筆者認為，石家M35出土的這柄秦式劍，與銅盂來源地相同，極有可能是從秦國腹地——雍都之地北傳而來。自德公居雍以來，秦國積極對外擴張，武力上的征服，伴隨著文化上的傳播，亟需自己的族群意識及身份被認知，這正是這柄秦式劍來源的動力源泉。

（作者為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