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羅受騙記

安光系

上周某一天晚上，我突然聽到敲門聲。打開門一看，外面站著一個怯生生的中年女人。她說她剛到家，發現鑰匙忘了帶，現在急需24英鎊去買東西，問我能不能借給她。她還補充說會在兩小時內把錢加倍還給我。

出于謹慎，我問她住在幾號，她說25號。25號距離我家不太遠，我想既然是鄰居，幫個小忙也無妨，就把錢給了她，并且說有空時還回來就行，不用加倍。

后來，家里人覺得不對勁，和我分析說：“第一，英國人是極少找陌生人借錢的；第二，如果實在需要用錢，她更應該去找最近的、彼此認識的鄰居借，而不是跑到幾戶之外來找完全不認識的我們。”

于是，我去25號查看了一下，發現不但有人在家，而且根本沒有人出來借過錢。

可能不少朋友會說，你的警惕性也太低了！但要知道，我們在英國生活的時間不短，騙子并不多見，人與人之間基本是可以相互信任的，這次的確有些奇怪。

這次損失的錢并不多，我擔心的是，“脫歐”之后社會分化嚴重，英國長期以來不成文的社會契約——比如人與人之間的基本信任——正在受到威脅。

我們已經在倫敦近郊的哈羅鎮住了將近七年。在這七年里，無論倫敦發生多么驚悚的事，哈羅的治安一直是比較好的，甚至在2011年倫敦發生多起社會騷亂時，哈羅在倫敦的30多個“衛星鎮”里也被評為第二安全。

但隨著時間推移，哈羅似乎越來越讓人擔心了。

不久前，當我和愛人在樂購便利店買東西時，店里的保安善意地提醒我說，一定要注意背包，因為他在晚上經常看到有人偷包、搶包。兩周前，當我經過哈羅地鐵站時，居然看到一個殘疾人拄著拐杖要錢，而且以拐杖襲擊的方式攔截沒有給錢的行人，比中國地鐵站的乞丐兇狠多了。他身手敏捷，不免讓人懷疑他的殘疾是假的。另外看長相，他更像東歐人，所以這背后可能又有一個移民走投無路的悲哀故事。

從倫敦周邊治安最好的小鎮到現在讓人憂心忡忡，這種變化本地人最清楚。不少當地人都跟我念叨：“十年前的哈羅多舒服啊！看看現在成了什么樣子！”

本地人認為外面的人涌進來太多，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面。這也是“脫歐”得到很多英國人支持的原因。與此同時，“脫歐”又導致移民更受排擠、更邊緣化，報復社會的念頭更強烈，實在是個惡性循環。

這個惡性循環至少在短期內找不到一個好的解決方案。我告訴家人，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提高警惕，自求多福了。

（摘自《瞭望東方周刊》2017年第4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