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應用都想要你的聯系人列表蘋果開始說不

宋楓

近日，蘋果公司修改了其應用店（AppStore）的規則，限制開發者使用iPhone用戶朋友和其他聯系人信息的方式，悄悄堵住了一個漏洞。這個漏洞允許應用程序開發人員在沒有獲得用戶同意的情況下，存儲和共享數據。

此舉對已經存在多年的做法造成重創。此前，開發人員要求用戶開放他們的電話聯系人，然后將其用于營銷，有時還會分享或出售這些信息，而這些行為沒有得到那些數字地址簿上其他用戶的許可。在蘋果iOS和谷歌Android這兩個世界最大操作系統上，這種策略有時被用來刺激增長和賺錢。

社交網絡巨頭Facebook的一名外部開發人員向政治咨詢機構劍橋分析公司（CambridgeAnalytica）提供了數千萬用戶的信息，并分享了他們朋友的數據，這讓該公司陷入了巨大的麻煩之中。蘋果譴責Facebook的失誤和其他不當行為，同時宣布了新的隱私更新，以提升其保護用戶數據的聲譽。不過，蘋果最近對其應用店規則的改變并沒有引起太多關注。

6月4日召開年度開發者大會期間，蘋果公司發表了許多新的聲明，包括限制追蹤網絡瀏覽的新控制功能。但這家手機制造商并未公開提及更新后的《應用店審查指南（AppStore Review Guidelines）》，該指南現在禁止開發者利用從iPhone用戶那里收集的地址簿信息建立數據庫，與第三方共享和銷售該數據庫也被禁止。此外，任何應用不能獲取用戶的聯系人列表，除非開發者再次獲得用戶同意。任何違反規定的應用都可能被禁止。

iPhone聯系人列表包含電話號碼、電子郵件地址和家人、朋友、同事以及其他熟人的個人資料照片。當用戶安裝應用程序并點擊同意后，開發人員就會獲得人們朋友的數十個潛在數據點。這是一個開發者可以使用的信息寶庫，超出了蘋果的控制范圍。

在2008年應用店上線后的幾年里，聯系人列表信息被濫用事件不時浮出水面。2012年，蘋果給用戶增加了控制功能，讓他們自己決定是否批準開發人員上傳聯系人、照片、位置信息和其他數據。包括Uber和Facebook在內的許多應用允許用戶刪除已上傳的聯系人信息。即便如此，對于安裝在iPhone上的所有應用程序，目前還沒有任何有效機制可以做到這一點。

除此之外，蘋果在聯系人列表上的規定在過去10年里始終保持一致。平衡用戶隱私和開發人員需求幫助該公司建立起盈利的應用生態系統。蘋果表示，自蘋果應用店推出以來，開發者已經創造了1 000億美元的收入。該公司通常從應用收入中抽取30%傭金，并在其應用店中播放搜索廣告。

為政府和公司提供手機安全方面建議的Appthority公司總裁多明戈·圭拉說：“蘋果擁有巨大的生態系統，通過開發者渠道和這些應用程序賺錢。不過蘋果始終堅持推動開發者在隱私問題上變得更好。當有人分享你的信息作為他們的通訊錄的一部分時，你沒有發言權，你也不知道。”

盡管蘋果現在采取了行動，但該公司無法追溯并檢索到迄今為止可能被共享的數據。在給開發人員許可之后iPhone用戶可以進入他們的設置界面，并關閉應用程序的聯系人權限。這樣確實可以關閉“數據水龍頭”，但無法召回已經被收集的信息。

谷歌應用店也采取了類似措施。在該公司關于應用程序權限的幫助頁面，在“重要性”一欄下寫道：“如果你刪除了應用權限，這個操作不會刪除應用程序已經擁有的信息。然而，該應用程序不能使用新信息或從該點采取行動。”不同的是，谷歌對如何使用人們的數據做廣告保持沉默，而蘋果經常宣稱自己不收集用戶信息或建立用戶資料。

蘋果今年早些時候還推出了額外的隱私控制措施，以遵守歐洲最新生效的嚴格法律，并阻止美國政府在其設備上獲取用戶數據。在Facebook的劍橋分析公司濫用數據丑聞曝光之后，一名開發人員聯系了一家國外媒體，對蘋果用戶可能無法理解開發者在訪問他們聯系人時所能看到的內容感到擔憂。由于擔心蘋果或開發者的雇主會報復，他要求匿名。

一旦用戶單擊確認，開發人員就可以下載用戶在地址簿中保存的關于每個人的信息。這可能不僅包括姓名和電話號碼，還包括其他數據，如出生日期、家庭和工作地址。如果人們在朋友的個人資料中附上照片，開發者也會收到。此外，應用開發者還可以了解何時創建和編輯聯系人條目，從而獲得關于電話號碼準確性的線索，以及這個人是新朋友還是老朋友。

這位iOS開發人員說：“我可以立即將所有的聯系人信息傳輸到某個隨機的服務器上。如果我想的話，還可以將其上傳到Dropbox上，就在那一刻，用戶同意授予聯系人權限。蘋果對此沒有追蹤，也不知道信息到底去了哪里。”

另一位開發人員說，他們只看到應用程序以不誠實的目的收集用戶聯系人列表信息。許多聯系信息的用途都很好理解：下載游戲時，游戲開發商可能要求聯系人許可，以便向你的朋友展示你在玩的游戲，他們也可以構建一個簡單的方法，讓你向朋友發送文本信息，邀請他們加入你在使用的應用。像Instagram和Snapchat這樣的應用都要求聯系人信息，以便幫助用戶建立社交網絡。例如一些媒體的新聞應用也要求訪問用戶的聯系人列表，其他網絡服務需要訪問電子郵件地址本，因此這不僅僅是蘋果或谷歌需要面對的問題。

在蘋果修改應用店規則后，美國弗吉尼亞州民主黨參議員馬克·華納（MarkWarner）表示，蘋果“應該為此而受到贊譽”，它還應該采取其他用戶授權措施，讓消費者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數據使用方式。而且，更多的公司應該效仿蘋果的做法。華納是Facebook最尖銳的批評者之一。

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警告消費者，當應用程序要求獲取與其目的無關的信息時，要保持警惕。FTC在其網站上表示，開發人員收集的任何信息都可以與第三方共享，或用于建立數據庫。聯系人列表信息可能并不總是對開發人員的應用程序直接有用，除非它有社交或聊天組件。但它可能被賣給數據經紀人，后者將其與其他信息結合起來，幫助公司在網上銷售商品和服務。在某些情況下，它是一種營銷工具，通過下載者的認可向其他人推廣應用程序。

蘋果禁止應用程序使用通過用戶的聯系人或照片收集的信息與其他人聯系，除非該用戶明確主動地采取個性化的方式。開發人員還必須向用戶提供清晰的描述，包括消息在發送前如何向收件人顯示。這種類型的大容量短信已經成為某些應用程序病毒式增長的基礎，比如2016年轟動一時的DownToLunch，這種應用讓人們可以同時邀請所有朋友共進午餐。它也是政治活動中常見的工具，受到CallHub等公司的支持。

在2017年初，有些iPhone用戶開始在他們從未聽說過的應用上收到短信，留言中寫道：“一個朋友邀請你加入ChitChat，點擊這里進入。”ChitChat是由社交產品設計工作室SwipeLabs開發的，該公司利用聯系人列表訪問功能向用戶的朋友推廣其新的通訊服務。事實上，這類陌生電話或短信已經泛濫。人們在Twitter上抱怨，風險投資家克里斯·薩卡把它稱為“聯系人列表中的皰疹”。

SwipeLabs首席執行官馬文·魯希迪對此表示道歉，稱這一策略是“不成熟的增長特征”。他說：“我們有些問題，太多的通知被發出。新版本應用的‘節流通知功能被送到蘋果公司進行審查。”幾個月后，SwipeLabs被Uber收購了。

2013年，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起訴了社交網絡應用程序Path，稱該公司在未經用戶同意的情況下，從iPhone和Android手機上收集地址簿信息。Path已經與FTC達成和解，并承諾未來不會再誤導用戶。據說蘋果公司首席執行官蒂姆·庫克（TimCook）曾與魯希迪會面，對他的這一行為進行斥責。

雖然蘋果和谷歌已經采取措施改善應用程序授權許可，但當事情出錯時，監管機構往往會把責任推給應用程序，而不是操作系統。2013年，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起訴Android手機上安裝的手電筒應用，它可收集位置信息，并將其出售給廣告網絡，而消費者并不知情。

Facebook強調，開發者分享用戶好友數據的做法違反了其規則。這家社交媒體巨頭禁止了與劍橋分析公司分享這些信息的開發商。它還讓這家政治咨詢公司簽署了一份協議，確認它在2015年刪除了這些數據。然而在今年3月份，《紐約時報》和其他媒體報道稱，這些信息尚未被刪除。這一事件引發了一場新的全球隱私討論。歐洲和美國許多議員認為，消費者應該決定自己的數據流向，而不是大型科技公司。

在社交網絡上，用戶自己制作個人資料，而智能手機地址簿則包含用戶制作的他人數字化檔案。人們的聯系信息可能有數百個版本，他們無法完全控制。同樣的人可能是一部電話上被標注為“爸爸”，而在另一部電話上則被稱為“沙發男（Craigslist）”。幾年前買了他的沙發的那個女人，可能仍然在不經意間把他的地址在每天早上玩的iPhone游戲中分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