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控制與業績預告修正

何玉 陳人杰

一、引言

業績預告是上市公司對外披露信息的一種重要方式。一般來說，在發布正式財務報表之前，上市公司通過發布業績預告，能夠幫助投資者提前獲取有關上市公司業績表現的相關信息，使市場預期得到合理調整，從而避免因公司股價發生大幅波動而引起市場恐慌。根據證監會的規定：2002年起，公司若預測全年經營成果可能為虧損或者與上年相比上升或下降50%及以上，應在當年第三季度報告中的“經營情況闡述與分析”中予以全年業績的預告。上市公司發布業績預告后，如果預計年度業績與己披露的業績預告差異較大，應當及時披露業績預告修正公告，并且《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信息工作指引第1號一業績預告和業績快報》明確要求董事會對業績預告出現較大差異的具體原因進行說明。

然而，很多上市公司在發布業績預告后會對之前發布的業績預告進行修正。據統計，從2012年到2016年發生業績修訂的次數達到2550次。有的公司前后預計的利潤差異很大，有的將區間預計變為點預計，有的公司從預計虧損轉為預計盈利，當然也有從預計盈利轉為預計虧損。例如，太陽能（000591）2016年9月30日給出的業績修正理由是：公司相關人員工作失誤。上峰水泥（000672）2017年4月11日將原2017年1月26日預告的凈利潤24000—27000萬元修改為14522.93萬元。深中華A（000017）在2016年4月21日將原預計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盈利25-50萬元修正為虧損約10-30萬元，理由是在后續財務決算和年度審計過程中，公司營業收入、營業成本、期間費用、資產減值準備等項目核訂數與原預計數額有所差異。還有蘇寧云商（002024）在2015年1月31日發布業績預告修正公告，預計2014年度凈利潤為盈利7. 8億元-8.3億元，比上年同期增長110%—125%，而公司此前在2014年10月31日發布的第一次業績預告中預計年度利潤虧損額為10. 4億元—11.9億元，預告由虧轉盈的原因是第一次業績預告沒有考慮公司以門店物業為標的資產開展創新型資產運作這一交易完成帶來的凈利潤19.7億元。以上種種行為必然對公司股價產生重要影響，當然也對投資者產生了重要影響，甚至嚴重誤導投資者。

表1 變量定義表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

業績預告是上市公司向外界傳遞財務信息的一種披露方式，業績預告修正是對已發布的信息進行修正，企業的內部控制制度目的是為了保證財務報告的可靠性，企業之所以頻繁對業績預告進行修正與企業的內部控制制度薄弱密切相關。

二、文獻回顧

（一）內部控制與信息披露

現有文獻對內部控制與公司信息披露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內部控制與會計信息質量方面。Kinney and McDaniel (1989)發現，薄弱的內部控制會增加財務錯報的可能性。Jiambalvo(1996)通過實證研究發現，強有力的內部控制能夠限制管理層的盈余操縱行為。Bell and Carcello (2000)發現內部控制環境越薄弱，財務報告舞弊發生的頻率越大。劉啟亮、羅樂等人（2013）認為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越好，其會計信息的質量越高。孫光國、楊金鳳（2013）發現高質量的內部控制能夠保證會計信息的公允。此外，李志斌（2014）通過實證分析得出內部控制對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水平有著顯著正向作用的結論。

（二）業績預告修正的經濟后果

已有研究表明，上市公司發布的業績預告和業績預告修正公告對資本市場有顯著影響（羅玫和宋云玲，2012）。羅玫和魏哲（2016）將業績預告修正分為好消息和壞消息，他們認為當業績預告修正為好消息時，在非公司可控的變更原因下或可被證實的業績修正原因下，市場反應更強，當業績預告修正為壞消息時，在外部或非管理層自身經營的變更原因下，市場反應比其他原因導致的壞消息更弱。此外，胡志穎和卜云霞（2011）從盈余管理的角度得出結論：原預告壞消息的公司如果向好的方向修正，那么公司在第四季度會做正向的盈余管理；如果向壞的方向修正，那么公司在第四季度有負向的盈余管理行為。原預告好消息的公司如果向好的方向修正，那么公司在第四季度會做負向的盈余管理；如果向壞的方向修正，那么公司在第四季度有正向的盈余管理行為。

綜上所述，目前尚未有文獻研究內部控制與業績預告修正之間的關系。因此，本文從內部控制的角度研究公司內部控制水平與業績預告修正之間的關系，希望能夠通過提高上市公司內部控制水平，盡量減少業績預告修正。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內部控制本質上是一項企業管理活動，它的作用之一便是提高會計信息的正確性和可靠性，而業績預告作為減少內部管理者與外部投資者信息不對稱的一種信息披露方式，其相關財務信息的產出離不開企業的內部控制制度。已有研究表明：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水平越高，業績預告信息的可靠性越高（童麗靜和姜佳，2016）。而業績預告修正的行為是管理層對已發布的業績預告進行修正，上市公司之所以隨意修正已發布的業績預告，跟其內部治理機制密切相關。而內部控制作為內部治理重要的組成部分，自然也對上市公司的業績預告修正行為產生著重要的影響。

因此，本文認為上市公司良好的內部控制有利于減少發生業績預告修正的可能性以及業績預告修正的次數。一方面，良好的內部控制能夠有效保證會計信息的真實性、完整性和可靠性。己有研究發現，當企業的內部控制存在缺陷時，企業更有可能對財務信息進行無意識誤報，從而影響財務信息質量(齊保壘，2010)，而高水平的內部控制能夠提高財務報告的信息質量和會計穩健性(方紅星，2012)。另一方面，內部控制還可以有效約束管理層操縱業績預告信息。業績預告修正是管理層對企業已發布的業績預告進行修改，因此，無論是之前發布的業績預告還是后來的業績預告修正都帶有管理層主觀預測的成分，容易受到管理層個人私利動機的影響，比如管理層很有可能明知企業業績不好，但卻故意發布“好”的業績預告，待股價上漲后，借機拋售股票，從中獲利，然后再發布一則修正公告。而良好的內部控制能夠對管理層的權力進行制衡，降低管理層凌駕于內部控制之上對財務信息進行操控的可能性，從而確保業績預告信息的可靠性。因此，無論是考慮到內部控制對會計信息質量本身的影響，還是考慮到內部控制對管理層的監督和制約，上市公司高水平的內部控制都會顯著提高業績預告信息的可靠性，減少發生業績預告修正的可能性以及業績預告修正的次數。根據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

假設1：內部控制水平越高的公司，發生業績預告修正的可能性越低。

假設2：內部控制水平越高的公司，對業績預告進行修正的次數越少。

四、研究設計

（一）樣本與數據

本文的研究樣本為2012一2016年發布業績預告修正的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并剔除了金融公司以及ST和＊ST公司，再剔除樣本不全的數據，并對樣本進行上下1%的winsorize處理，最終獲得8117個樣本。本文使用的上市公司業績預告修正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內部控制指數數據來自DIB內部控制與風險管理數據庫。

表3 相關性檢驗

表4 回歸結果

（二）模型

為了驗證假設1，本文使用模型1：

（三）變量的衡量

模型1中，被解釋變量為業績修正（FFR），如果當年發生業績修訂則為1，否則為0。解釋變量為內部控制水平（IC），等于內部控制指數的對數，內部控制指數越高說明內部控制水平越有效。根據假設1，預計IC的系數顯著為負，即內部控制水平越高，上市公司進行業績修訂的可能性越低。在模型2中，被解釋變量是業績修訂次數（NUM），解釋變量也是內部控制水平（IC）。預計IC的系數顯著為負，即內部控制水平越高，上市公司進行業績修訂的次數越少。根據現有文獻，本文還加入了一些控制變量，其中年度(YEAR)和行業(INDCD為啞變量。詳見表1。

五、實證結果

（一）描述性統計結果

從表2中結果可以看出，業績預告修正次數（NUM）的平均值為0.116，標準差為0.341，是否發生業績修訂（FFR）的均值為0.111，標準差為0.314,表明不同公司業績修正次數差異不大，并且大部分公司沒有對業績預告進行修訂。內部控制（IC）的平均值為6.477，接近于最大值6.689，標準差為0.121，說明公司之間的內部控制水平差異也不大，并且總體水平較高。其他控制變量也均處于正常值范圍內，不存在異常值。

（二）相關性分析

相關性檢驗主要檢驗變量之間以及變量自身是否存在相關性，或者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的解釋能力。由表3可知，內部控制水平（IC）與發生業績預告修正的可能性（FFR）的相關系數為-0.072，并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說明內部控制水平確實與發生業績預告修正的可能性相關，并且是負相關，這初步驗證了假設1。此外，內部控制水平（IC）與發生業績預告修正次數（NUM）的相關系數為-0.077，并且也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說明內部控制水平也與業績預告修正的次數負相關，這初步驗證了假設2。

（三）實證結果分析

表4顯示了假設1和假設2的回歸結果。模型1中，內部控制變量（IC）的系數為-0.863，并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說明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水平越高，發生業績預告修正的可能性越小。這一結果與前文的假設1一致。模型2中，內部控制變量（IC）的系數為-0.890，并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說明在那些已經發生業績預告修正上市公司中，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水平越高，進行業績預告修訂的次數越少。這一結果與前文的假設2也是一致的。在控制變量中，公司規模（SIZE）均與業績預告修正（FFR）和修正次數（NUM）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即公司的規模越大，發生業績預告修訂的可能性越小，并且次數越少。凈資產收益率（ROE）與業績預告修正（FFR）和修正次數（NUM）也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說明業績較好，盈利能力越強的公司更愿意披露更加可靠的業績預告信息，從而減少業績預告修正的可能性和業績預告修正的次數。

六、結論

本文以2012—2016年滬深A股中業績預告的上市公司為樣本，并剔除了金融保險類公司以及ST公司，研究了公司內部控制和業績預告修訂之間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水平與發生業績預告修正的可能性以及業績預告修正的次數顯著負相關。本文將公司內部控制水平與上市公司業績預告修正相結合，豐富了影響業績預告修正的因素的相關文獻。希望通過本文的研究，提示上市公司加強內部控制制度的建設，提高內部控制水平，發布可靠的業績預告，盡量避免事后修正，減少投資者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