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阿克曼
爺爺以前是一位歌舞藝人,曾經(jīng)在綜藝秀劇場的舞臺上演出。
我們?nèi)タ此臅r候,他會告訴我們一些以前的事情,過去那個美好的年代,還沒有電視,是唱歌、跳舞的年代。
“再過一小時就吃飯嘍!”奶奶在廚房里喊道。
“不知道我的踢踏鞋還能不能穿呢?”爺爺笑著說。然后,他打開閣樓前的電燈,我們跟著他走上有點陡的木板樓梯。
墻上掛著褪色的海報,是爺爺年輕時的劇照。他移開幾個紙箱和一排奶奶冬天穿的衣服,我們看見角落里有一個布滿灰塵、有皮革裝飾的咖啡色箱子。
爺爺一打開箱子,杉木片的香氣、存放很久的東西的氣味,立即充滿整個閣樓。箱子里有他的鞋子,鞋尖和鞋跟都釘了半月形的銀色鐵皮;有幾頂黑色的圓頂小帽和高頂禮帽;還有條紋背心和搭配的蝴蝶領(lǐng)結(jié)。
他朝地板上撒了一些粉末,節(jié)目要開始了。我們坐在奶奶的毛毯上,鼓掌大叫:“爺爺上場了!”這位歌舞藝人穿著舊鞋子開始跳舞。起初,他緩緩地移動腳步,鞋子發(fā)出輕輕的、踢踏的聲音,仿佛雨點打在鐵皮屋頂上。
他說:“看我的!”隨即跳出新的舞步,聽起來像是啄木鳥在樹上打拍子。忽然,他的腳步加快,他開始唱歌。他的歌聲渾厚有力,像大峽谷里的回音,他唱到“我是美國男孩”時兩頰泛紅——那是他在過去那個美好年代里常唱的歌。
歌舞藝人停下腳步,傾身向前,還眨了一下眼睛。“喂,你的耳朵里有什么東西呀?”他一邊問,一邊好像從某個觀眾的頭發(fā)里掏出一個銅板。他將禮帽滾到手臂上,用手抓住,然后再把它彈回頭頂上。
“你們知不知道,大象吃了香蕉,會怎么樣?”他問,“變——成——橡膠!”我們聽過這個笑話了,可是歌舞藝人一邊大笑一邊拍打他的膝蓋,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想從背心的口袋里拿出一條紅手帕來擦眼淚,可是這條手帕卻越拉越長、越拉越長。他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逗得我們哈哈大笑,感覺好像整個閣樓都在震動。
我們笑得太厲害了,開始打嗝。爺爺停止表演,拿了一杯水給我們。“憋著氣慢慢喝下去,”他說,“不然我就得嚇你們一跳才行!”等我們不打嗝了,他從箱子里拿出一根金頂手杖、一頂黑絲絨高頂禮帽。他低垂雙眼,指尖拍拍帽子,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所有的燈光都調(diào)暗了,只留下一盞燈照著他亮晶晶的踢踏舞鞋。最后一幕好戲上場了,歌舞藝人深深吸一口氣,他舉起手杖,用雙手緊緊握住。他慢慢地開始踢踏、踢踏。他的舞鞋移動得越來越快,腳步聲多得不得了,簡直不像是只有兩只腳在跳舞。他不停地騰空旋轉(zhuǎn)、跳躍。最后一次落地,他單腿跪地、雙臂張開,而黑絲絨高頂禮帽和金頂手杖并排擺在腳邊。他的舞鞋靜止不動,表演結(jié)束了。
我們?nèi)颊酒饋恚疵恼疲蠼校骸疤袅耍√袅耍 薄霸賮硪淮危 钡珷敔斨皇切χ鴵u搖頭,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他脫下踢踏舞鞋,用柔軟的羊皮把鞋子輕輕包起來,放回那個有皮革裝飾的箱子里。他小心地疊好背心,把禮帽和手杖放在上面,然后帶我們走向樓梯。
我們下樓的時候,爺爺一路扶著旁邊的欄桿。
回到樓下,他擁抱我們,我們對他說,真希望能回到那個美好的年代去看他表演,那個唱歌、跳舞的年代。他笑起來,小聲地說,那段美好時光里的一百萬天,都比不上跟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
不過,爺爺關(guān)上閣樓的電燈時,朝樓梯上方望了一眼。我們心想,他其實是多么懷念在綜藝秀劇場舞臺上表演的日子啊,那時候的他,是一個很會表演唱歌、跳舞的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