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 小偏執

沐晚歌

這些年，

你并不是不愛我，

只是把愛都放在了我看不到的地方，

你默默地支撐著這個家，

默默地在陪伴著我成長。

記憶中你愛把我高高地舉起來，愛把我馱在肩上，每每從鄉間的小路穿過時，會指著路旁高大的樹告訴我，伸展的是枝干，綠色的是葉子；會帶我一起去釣魚；會拉著我的手叮囑我走路要小心。直到現在，我也仍然記得跟你一起時開心的樣子，時光深處埋藏的記憶也因此變得美好。

可是，我長大以后，你卻離我越來越遠了，你不再像小時候一樣縱容我，也不像媽媽一樣溫柔地對我，你開始對我嚴厲，在學習和生活上處處苛刻，我們的話題更多是圍繞在我的學習上。我曾經想，是不是因為你的愛太過深沉，所以我們之間才會越來越沉默。

初中后，我開始變得叛逆，不愛學習，處處忤逆你，我偏執地覺得我們之間橫著很大的溝，你跨不過來，我越不過去，你不懂我那小小的心思，我也做不到你想要的樣子，所以，我們之間的爭吵越來越多。

在最懵懂的年紀，我曾經不顧你的反對，想要在我如火如荼的青春里留下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可是到頭來才發現，不顧后果的沖動，也沒換得什么天長地久的愛情。我心有不甘，也學著別人那樣，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那天我拎著包包到門口時，你呵斥我，如果出了那扇門，你再也不管我。

我看到了你布滿血絲的雙眼有些疲憊，疲憊之下蘊含著滿滿的失望，我扭過頭，負氣之下，還是踏著沉重的腳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出了門才后悔，在人群來來往往的車站我根本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夜幕降臨時，我還是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你說不管我，就真的不管我，像是故意跟我慪氣一樣，對我的一切不理不睬。

初三那年，我的成績一落千丈，期末的時候還差點拖了全班的后腿。你去開家長會的時候沒有跟我說一句話，在回家的途中，你微微嘆了口氣，忽然摸著我的頭說：“老師說你這陣子學得比較吃力，所以成績才會下滑，不過沒關系，下次一定要努力。”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鼻子酸的緣故，所以眼淚才會肆無忌憚地掉下來。早在開家長會之前，班主任就跟我說，她一定會在你面前告我一狀。

而現在，面對這樣的你，我感到羞愧不已，我情愿你大罵我一頓，這樣我或許會感覺好受一些。那天，我一直不敢抬頭看你，我生怕會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滿滿的失望和無奈。

上了高中，我決定一心一意地學習，那天在家里的走廊上，我跟你說，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好好學習。可是你抬頭看了我一眼后，說，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我的滿腔熱血被你突如其來的冷水一下子澆滅，我難過地想，你為什么就不相信我會好好學習呢？

我決定搬進學校住，你既沒答應也沒反對，媽媽幫我收拾行李時，你在一旁說：“在學校不要打擾別人。”

你越是這樣說，我越想向你證明我要學習的心，住進學校后，我咬緊牙關盡量把時間都花在學習上，只要有目標，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動力從內心深處涌出來。那時候覺得，不管再累，都要讓你對我刮目相看。

高中三年，你沒來學校看過我，我常常跟媽媽說不在意，可卻止不住地難過。一邊難過，一邊安慰自己，你或許是工作忙。

然而，我高考還是失利了，那天，我躲在被子里泣不成聲時，你打電話來，你說：“我從來沒有要求你考多好的大學，只要你努力了，覺得不辜負自己就行了。”

你越這樣說，我越難過。一個星期后，我攥緊拳頭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我要復讀。你對我的決定有些驚訝，似乎覺得我的決定有些馬虎，于是皺著眉頭說：“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再次站在校門口時，雙腿沉重得好像灌滿鉛一樣，腦海里忽然想起你的話，心里就更堅定。我當然會為我的選擇負責，不僅如此，我一定要更加出色。

發奮復讀一年，領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你坐在沙發上抽了一支長長的煙，你的眼睛在繚繞的煙霧中變得通紅，我知道你的不安，也相信我一定會如愿以償地考上自己向往的大學。如我所想，我終于考上了令你滿意的大學，我以為你會稱贊我一兩句，可是當我拿著通知書走到你的面前時，你卻低著頭，什么也沒說。

曾經渴望逃離，可是真正到了那一刻時，心里又徒生了一些不舍。大學我是一個人去的，因為，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獨自撐起一片天。

可是我從未想過，注冊那天會在擁擠的人群中看到你，如果不是回頭的時候剛好看到你，我根本不知道你會來。太陽像火爐一般在頭頂烤著，我瞇著眼睛，費力地看著在人群中焦急的你，最初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等人群散了一些后才確定，那真的是你。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腦子一下子空白了，來學校之前你明明表示不會送我去學校，你說，你已經長大了，該獨立了，你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去闖，父母不可能永遠陪著你。

可是我沒有想到，讓我獨立的你還是偷偷地跟著我來到了這里，心底頓時有說不出的滋味。那時我才懂，無論我多大，在你的眼中卻永遠都是個孩子。現在回想，這些年來，我不但沒有像別人家的孩子那樣優秀，可以成為你的驕傲，相反，還一直做一些讓你傷心的事，一直任性偏執。

曾經總以為你不愛我，所以我每次打電話回家的時候，你都會跟我說：“等一下，我叫你媽來說。”那時候所有想要對你說的話最后都生生地卡在了喉嚨里。后來才知道并不是那樣，聽媽媽說，智能手機上市的時候，你咬咬牙買了一臺，為了能夠和我視頻聊天，你不厭其煩地請教別人怎么用。

其實這些年，你并不是不愛我，只是把愛都放在了我看不到的地方，你默默地支撐著這個家，默默地在陪伴著我成長。

從媽媽的口中，聽到開家長會的時候，你在老師面前賠了很多不是，只求老師不要放棄我；聽到我選擇到學校住宿的時候，你悄悄到我的寢室跟同學說了我很多的好話；聽到每次媽媽去看我的時候，一大包一大包的零食都是你買的；聽到領通知書的前一天你整宿睡不著，在沙發上抽了很久的煙；聽到……原來你的愛從來沒有消失過，可是為什么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呢？

時光從指縫中溜走，從前的種種最后都埋進了記憶深處。我逐漸成長，你也逐漸老去，時光在你曾經酷酷的臉上留下了縱橫交錯的皺紋，從前漆黑的烏發里也開始有白發的蹤影。可是我知道，無論歲月怎么變遷，你對我的愛永遠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