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6年,老舍已經結婚五年,有了兩個小孩,一家人移居青島兩年。同年,他發表了名作《駱駝祥子》,并因學校管理問題決心辭去國立山東大學的教授職位,專心做個“職業寫家”。自這時起,老舍的書房便不再為“粉筆”(教職)服務,成了“鋼筆”(寫作)的專屬陣地:盡管他感嘆“鋼筆”“不單喝墨水,也喝腦汁與血。供給它血的得先造血,而血是錢變的”,“行市是三塊錢一千字,得寫得好,快,應時當令,而且不激烈,恰好立于革命與不革命之間,政治與三角戀愛之外,還得不馬上等著錢用。它得知道怎樣小心,得會沒墨水也能寫出字,而且寫得高明偉大;它應會辦的事太多了,它的報酬可只是三塊錢一千字與比三塊錢還多一些的臭罵。”
這一年年底,他發表了一篇文章,叫作《我的理想家庭》。老舍這樣描繪他心目中理想的居所:我的理想家庭要有七間小平房:一間是客廳,古玩字畫全非必要,只要幾張很舒服寬松的椅子,一二小桌。一間書房,書籍不少,不管什么頭版與古本,而都是我所愛讀的。一張書桌,桌面是中國漆的,放上熱茶杯不至燙成個圓白印兒。文具不講究,可是都很好用。桌上老有一兩枝鮮花,插在小瓶里。兩間臥室,我獨據一間,沒有臭蟲,而有一張極大極軟的床。在這個床上,橫睡直睡都可以,不論怎睡都一躺下就舒服合適,好像陷在棉花堆里,一點也不硬碰骨頭。還有一間,是預備給客人住的。此外是一間廚房,一個廁所,沒有下房,因為根本不預備用仆人……院子必須很大,靠墻有幾株小果木樹。除了一塊長方的土地,平坦無草,足夠打開太極拳的,其他的地方就都種著花草——沒有一種珍貴費事的,只求昌茂多花。屋中至少有一只花貓,院中至少也有一兩盆金魚;小樹上懸著小籠,二三綠蟈蟈隨意地鳴著。
當時老舍一家剛搬了家,住進位于青島市南區黃縣路的一座橫排樓房。這座二層小樓離山大很近,環境清幽。臨街有兩扇大鐵門,門兩側有裝飾花墻。房東住樓上,老舍一家人住樓下。小樓是正南正北的格局,一樓當中有個通道,東邊向陽的一大間是客廳,背陰的一間則是書房,另外兩間,夫婦倆一人帶一個小孩居住。客廳里窗明幾凈,南窗下擺些“好種易活”的花草,西墻上掛著字畫,家具則只有一兩張茶幾和幾把藤椅。書房是老舍的小天地,除了放在東窗下的書桌椅(他每天早起總要在書桌前埋頭苦干,寫上兩三千字的文章,這個習慣跟隨終身),還放著擺放刀槍劍棒等的兵器架。老舍身體并不算好,因為長期伏案,更是加劇背痛。所以他在前幾年已經專門跟著老拳師學過拳棒,每日練上一段時間,專為強身健體。搬到這座樓房之后,小樓西邊剛好有個空場子,老舍就拿它當作健身處,每天或是打拳,或是從書房取些兵器練習。
這座小樓顯然還沒有完全滿足老舍理想中的居住條件,直到十三年后,他重新回到闊別多年的北京,才真正置辦起他理想中的居所。
邢大軍據《博覽群書》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