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宇諾

好友Y身高1.88米,身材瘦削,長相如同漫畫中走出的英俊少年。前一陣他作為模特參加巴黎時裝周,受到了無數(shù)情感暴擊。在同一天的不同品牌面試中,他被不同的人分別評價為:太瘦了;太壯了;太矮了;長相太主流了;長相太另類了;太成熟了;太幼齒了……在時裝周的前一個月,他天天去健身房,在教練的指導(dǎo)下進行健身,嚴格按照模特食譜克制飲食,他還報名參加了英語和法語強化班……總之,他為他的模特事業(yè)付出了不少心血和努力。
在巴黎,Y每天乘地鐵輾轉(zhuǎn)于各個品牌面試地點,按照自己制定的面試路線計劃,爭取盡可能多地去參與品牌面試,提高成功概率。他沒有時間吃飯,甚至沒有時間喝水。品牌方對他的評價有時會令他獲得信心,有時會令他跌入谷底。他的情緒如同云霄飛車,上上下下,起伏不定。他給我發(fā)來信息說,還好,我向魚類學(xué)習(xí),在面對逆境時,只保留7秒的記憶力,所以,我的強大自愈力讓我一直向前看,忘記昨天發(fā)生的不快樂,一切都很好。
前模特阿什利·米爾斯說,模特們可能會穿過整個城市,排隊等候幾個小時去見客戶,無論由于何種原因被隨便地淘汰掉,總結(jié)起來就是他們被認為并不適合這份工作。原因是無止境的:一個模特可能太過商業(yè)化,太前衛(wèi),太青澀或者太老,又或者可能一個人在一天里這幾個原因都遇到了。大部分的拒絕都是這樣毫無原因,模特們已經(jīng)不再糾結(jié)于自己究竟哪里不好。這是一種孤獨的努力,它慢慢地磨損掉一個人的自我定位,對自身的疑問越來越強烈。
不止模特,我們每個人的人生中或許都會遇到很多這樣的事情吧,我們站在被選擇的一方,黯然神傷的時刻猝不及防地來臨。被否定、被拒絕、遭遇背叛、遭遇傷害……“毫無原因”或者“原因絕無可能得知”。這種情況下,我們是否只能任由壞情緒持續(xù)泛濫呢?村上春樹年輕的時候,在日本遇到過種種不太開心的事兒,針對他的作品和個人,有種種批判,甚至連私生活領(lǐng)域也遭受踐踏,家人也被無中生有地顛倒黑白,還受到過人身攻擊。他切身感受到“就這樣在日本拖拖沓沓地混日子,也不是辦法”,于是在80年代后半期離開日本,生活的中心轉(zhuǎn)移到了國外。如今再回頭看看,他覺得那很可能是同時代的日本文學(xué)界人士對挫折感的發(fā)泄。現(xiàn)今,村上春樹在海外獲得巨大成功,作品在海外熱賣,這算不算自愈力帶給他的巨大紅利呢?
我對Y說,魚的記憶只有7秒,其實只是一個誤傳。但是,如果你對糟糕的境遇只保留7秒的記憶力,那真是教科書般的極好的自愈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