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慶歷新政的背景

劉玲玲

宋朝是中國歷史上統一的封建帝國中最積貧積弱的一個朝代，這種積貧積弱的局勢的成因，主要歸咎于宋初的種種行政措施。北宋建立于唐末以來長期混亂之后與契丹的威脅之下，因此，趙匡胤登基之后為了鞏固政權，推行了一系列的強化君主專制中央集權的措施。他深知，從五代起軍事將領的權力過大就是危害政權穩定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在外有割據擅權的藩鎮，在內有殿前司的都點檢和侍衛司的指揮使，他們擁兵自重，威脅著皇權。趙匡胤本人也是因擁戴郭威而起家，乃至自己掌握兵權，又效仿郭威故伎重演，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從殿前司都點檢搖身一變，一下子就登上了皇位。懲前毖后，趙匡胤更加明白軍人權力過大的危險性。

為了削減可能叛變的地方武裝力量，結束五代政權交替的混亂局面，保障新政權能夠長治久安，大臣趙普認為，唐末藩鎮割據主要是君權弱于臣權、中央集權不夠強大造成的，因此應該逐步采取一系列集中軍權、削減藩鎮割據的措施。趙普的這一觀點正好指出了當時趙匡胤寢食難安的癥結所在，趙匡胤采納了趙普的建議，此后這些措施就成為北宋強化政權中央集權的政策綱領，其中主要有三個方面，即集中兵權、集中政權、集中財權，這三方面的政策各有具體規定。總之，這一系列的措施強化了集權，鞏固了國家的統一，改變了中唐以來藩鎮割據的局面，對社會穩定、抵御外族的侵略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集中軍權，削弱了軍隊的戰斗力；集中政權，造成官僚機構職能重復，效率低下；集中財權，造成統治階級的腐敗。再加上一些外部的威脅，北宋形成了“積貧”“積弱”兩大時弊。

特別是宋朝中期的六十幾年，是宋初采取一系列措施鞏固政權后，社會經濟繁榮發展的時期，但這一時期也導致統治階級逐漸腐化和衰弱，冗官、冗兵、冗費帶來的危害越來越嚴重，宋朝的統治也陷入了越來越大的危機中。宋初軍權的集中，導致軍隊龐大而腐敗，兵將不相知，缺乏訓練，極其羸弱。宋初政權的集中，導致官僚機構龐雜，官員們聊以卒歲，逃避責任，貪污受賄。宋朝的統治集團更是日益奢靡，只顧享受，不再勵精圖治。雖然宋朝的賦稅沉重且名目繁多，但財政仍然是入不敷出，年年虧空。經濟發展了，政治卻腐敗了，這使得宋王朝陷于難以自拔的重重危機，最終激起了此起彼伏的民變、兵變事件。

首先，從宋太宗淳化四年到至道元年（993—995年），四川便有王小波、李順的起義。本來四川是很富足的地區，但也因此成為剝削壓榨的集中目標。北宋初年，征服蜀國以后，大將王全斌等人的軍隊貪取蜀地的財產，無孔不入，大大消耗了地方的元氣。其次，地主對佃戶的剝削比別處嚴重，四川的豪族地主除了田租外，連田賦也歸佃戶負責，貧民已無法忍受，加之商人兼并之風盛行，更使小農破產。這次起義聲勢浩大，兩川為之震動，但不到幾年，終究被占優勢的政府軍隊所鎮壓。

據《續資治通鑒》記載，真宗咸平三年（1000年），又有益州戍卒趙延順等人的兵變，殺兵馬提轄符昭壽，擁立王均為主，均好稱大蜀，改元化順，廣置百官，攻陷州縣。雖然起事僅及十月而潰敗，但是這種大規模的叛亂相繼出現于四川一隅，并不是偶然。

宋仁宗元寶、康定（1038—1040年）以后，由于同西夏戰爭而使軍費激增，嚴重擴大了賦稅的征收范圍，民不堪命，于是發生了王倫兵變和張海、郭邈山等領導的京西、陜南農民起義。

歐陽修在慶歷三年上奏的《論京西賊事札子》中說：王倫的暴動從京東洛陽開始，橫行千里無人可擋，到處濫殺軍民，焚燒城市，所到之處滿目瘡痍，生靈涂炭。后歐陽修在《再論置兵御賊札子》中補充道：王倫、張海等人的起義，發展之快讓人措手不及，短短的時間內橫跨京東、淮南、江南、陜西、京西等數千里之地，殺人放火，肆意橫行，入州入縣，如入無人之境。

從這些記載可見，王倫等所領導的起義軍給宋朝當時的政局帶來了一定的危害。王倫被鎮壓后，起義并沒有因此減退，接著起事還有很多，如歐陽修在《論盜賊事宜扎子》中說道：“又見自和州奏破王倫之后，更不講求御賊之策，又認上下已有偷安之意。殊不知前賊雖滅，后賊更多。今建昌軍一火四百余人，桂陽監一火七百余人，其余池州、解州、鄧州、南京等處，各有強賊不少。皆建旗鳴鼓，白日入城，官吏逢迎，飲食宴樂。”

在這種“夷狄驕盛，寇賊橫熾”的局勢下，士大夫們日益感到事態的嚴重性，于是在朝廷中議論著各種各樣的挽救危機的主張，其中較具代表性的，有真宗即位之初揚州知州王禹偁的諫言“五事”，其主要內容有：戍邊防搞好邊境關系，使邊關人民安居樂業；減輕冗兵冗吏；選拔優秀官員，寧缺毋濫；處理部分僧人和尼姑，減少建立寺院的消耗；天子要親近有才能的忠臣，而遠離佞臣小人，并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宋仁宗初年，也陸續有人針對財政危機發表意見，據《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一百，仁宗天圣元年春正月壬午條記載，權三司使李諮與鹽鐵判官俞獻卿指出政府為了應付冗兵、冗吏，消耗了龐大的開支，因此加重了對人民的盤剝，以至于民力積困，為此促請仁宗裁減靡費，以減輕百姓的重擔。

仁宗元寶二年（1039年）因對西夏用兵，軍費日增，天章閣待制、同判禮院宋祁上疏，指出國庫余額不足的原因在于“三冗三費”。三冗是：（一）官員無節制的招收，特別是地方官員增加到了以前的五倍；（二）圈養幾十萬軍隊沒有作戰任務卻耗費無數糧食；（三）僧人道士越來越多，不加以限制，將無法控制。三費是：（一）以為天子祝壽為百姓祈福為理由建立諸多道場，浪費錢財；（二）京城內的寺廟僧侶過多，耗費官府的衣食；（三）被罷黜的大臣，仍然有節度使的銜級，國家提供俸祿。宋祁希望仁宗能夠認識到危機的根源，“去三冗，節三費”，并且建議仁宗與嬪妃也能生活節儉，不浪費國庫。上述可見，宋祁的奏論沿用了王禹偁的“五事”，重點在裁減官兵、節儉不浪費這兩個觀點上，并略加發展。

總之，真宗、仁宗兩朝以來，士大夫們紛紛提出了自己的改革要求，試圖改變宋代積貧積弱的局勢，雖然他們的觀點并不完全一致，但是要求改革則是人同此心。他們這些個別的、局部的改革建議與實施，逐漸形成一股力量，給慶歷改革的實現打通了道路，并在思想上給新政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