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斯對主人態度的解讀

摘 要：石黑一雄是后殖民時期一名重要的日裔美國作家，他的小說《長日留痕》在1989年一經發表就獲得“布克”文學獎。主人公史蒂文斯恪守職業準則依附主人生活，從而喪失了作為一個人的獨立性最終成為殖民者文化的犧牲品。在“克制”和“尊嚴”的束縛下，史蒂文斯專注工作舍棄一切情感，嚴守英國性以成為“紳士的紳士”。但后來他所敬仰的主人真實身份的敗露否決了他一生的付出，他自欺欺人的做法其實是不愿意接受神話般英國性的幻滅和承認自己人生的虛無性。史蒂文斯對新主人“開玩笑”的適應說明了他喪失了自己的獨立意識成為了文化傀儡。通過對新舊主人態度的轉變，史蒂文斯始終沒有走出主人的影響，一直成為主人的附屬物，最后徹底順從殖民者的精神控制。

關鍵詞：克制；英國性；犧牲品；虛無

作者簡介：伍嬌（1993.3-），女，漢族，現就讀于西安外國語大學英文學院2016級英語語言文學，主要研究方向：中（英）美文學比較。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20--02

一、史蒂文斯對主人的態度

史蒂文斯盲目崇拜達靈頓勛爵，對自己的行為缺乏清醒的認識。史蒂文斯一直認為達靈頓勛爵是維多利亞式英國紳士的典型代表，聲名顯赫舉止優雅。能夠為這樣一位偉大的紳士工作，他感到十分自豪因為“對于我們這一代人而言，我認為公正的說法是，職業的聲望極為顯著地依賴于其雇主的道德價值觀”[1]。史蒂文斯對工作兢兢業業，對公爵唯命是從，對自己嚴謹苛刻，貢獻一生為勛爵提供最好的服務。當勛爵要求解雇兩名猶太女仆時，雖然他認為有欠公道但還是執行命令是因為一個優秀的管家不應該對主人的命令產生質疑。面對勛爵的流言，他堅決為其辯護“人們聽到的有關勛爵的那些議論的絕大部分是一派胡言，其根據幾乎全然不顧事實真相” “達靈頓勛爵是位具有偉大思想情操的紳士-這種情操使那些你會碰見的對他大放厥詞的人-而且我可以擔保，他將這種情操一直保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2]他認為勛爵是被人愚弄了，努力為其開脫罪責的行為其實是自欺欺人的表現，因為他對主人的態度反映了他對自己的態度，忍受主人名譽受損等于否認自己一生的付出是毫無意義的。

相比之下史蒂文斯對新主人只是出于職業的費力討好并無任何敬仰。法拉戴看中的只是史蒂文斯身上的英國傳統管家的派頭就把他作為“一攬子生意的一部分”買下來炫耀優越富有。他完全不符合史蒂文斯對紳士的要求，“開玩笑”的方式也讓史蒂文斯困惑不已。出于職業史蒂文斯已經習慣順從主人的要求，自愿放低身份承擔有失體面的工作，放棄自己驕傲的上流社會的說話方式去練習調侃技巧是為了給新主人準備一個驚喜。顯然史蒂文斯始終把主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費盡心思討好他們，其實這正說明了他喪失獨立思想完全附屬于他的主人。面對兩位主人史蒂文斯一直沒有真正找到自己的身份定位，語言上的刻意調整其實就是自己模糊身份的一種掩蓋，所以他只有依附于主人才能找到存在的意義。因此，史蒂文斯總是遵循主人的要求“他常常把自己置身于自欺中，抹去了自身的需求”來表示自己絕對的忠誠[3]。

二、主人代表下的社會體制

達靈頓勛爵和富商法拉戴實際上代表的是當時國際上深有影響的大英帝國和戰后新起的經濟強國美國。達靈頓勛爵在當時只是英國上流社會的一位紳士，雖然只能算得上是個“業余的”政治家，但卻能在達靈頓府主持重要的會議并與當時有政治上影響力的政治家交談，這足以說明勛爵在當時較高的社會地位，也直接反應了英國當時的霸主地位和強權統治。話語上，勛爵和達靈頓府實際上就是英國和其在國際地位上的代表；達靈頓府僅僅只是一座傳統的住宅卻能成為當時重要人物商討國際大事的關鍵場所，成為達靈頓勛爵與納粹分子進行秘密合謀的隱蔽之處，成為改變世界歷史進程的重要地方。勛爵舉辦國際重要會議的行為完全反映了當時英國在國際上的影響，即使自己對政治不精通但出于顯赫的身份地位從而贏得大家的一致認可，就能參與到國際大事的商討中，這暗示了英國憑借自己擁有的廣闊殖民地以及霸主社會地位在國際上占據著主導地位，對一切事情有著絕對的操控權。史蒂文斯作為一個管家都認為通過服務達靈頓勛爵，他甚至可以對世界的改變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雖然一個管家做的事情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跟改變世界是完全沒有聯系的，但史蒂文斯的這種想法來自于達靈頓勛爵的影響，以為只要竭盡全力為會上的人提供最大的便利他就可以間接地為世界的改變奔走效力。他的這種良好的自我感覺其實是立足于英國強大的政治勢力上，正是英國在國際上的霸權保障了他作為一名管家的無比自豪。從開始“為歐洲和平積極奔走對國際政壇有著影響力的大人物”[4]到后來被質疑能不能稱作為一名真正的紳士，達靈頓勛爵社會地位的下降正是大英帝國在國際上的影響由盛到衰的一個走向。英國所代表的強權社會制度正逐漸被新崛起的美國所取代，戰后的美國因為雄厚的經濟實力在國際上反超英國占據了獨特的優勢地位。正如達靈頓府的房屋交易可以看出一戰之后英美勢力的轉換[5]。法拉戴在拍賣會上能夠買下這幢古老的英國豪宅，這一行為已經說明美國的經濟實力正是其成為國際新霸主的有利條件。而作為衰退中的英國只有不斷作出妥協才能適應新的社會，正如史蒂文斯雖然不喜歡美國雇主詼諧打趣但不得不放棄自己引以為傲的上流社會說話方式，去努力練習機智幽默來討好新主人。

三、史蒂文斯虛無的一生

從史蒂文斯對兩位主人的服務得知他將自己的人生意義建立在工作上，舍棄了愛情和家庭，但后來達靈頓勛爵的身敗名裂證明了他的付出是毫無意義的，而對新主人的刻意迎合表明他正成為殖民者文化的犧牲品。史蒂文斯用盡一生去實現“克制”和“尊嚴”準則努力成為“紳士的紳士”，所以他刻意模仿勛爵的說話方式，竭力做到上流社會對優雅舉止的要求。于是他壓抑自己的情感即使對肯頓小姐心生好感也只是表現出無動于衷，隨時保持一定的距離，因為要成為一個偉大的男管家必須具備“克制”的品質。面對父親的請求時史蒂文斯果斷拒絕，堅持認為父親的一個小錯誤可能對這次重要的會議造成重大的損失。甚至父親病危，史蒂文斯還在忙著工作上的一點小事錯過了父親的最后一面。其實，史蒂文斯明顯高估了自己的作用，認為自己能在會上發揮重要的作用。面對愛情和家庭史蒂文斯始終采取冷漠的態度，因為他已經把工作當做了他生命的核心部分，認為“只有‘偉大的男管家才會在回首職業生涯時，說自己已經將才智全部都貢獻給了一位偉大的紳士—并通過他貢獻給了全人類”[6]。然而事實卻證明他所認為偉大的紳士不過是納粹的幫兇，而他堅持認為的偉大貢獻卻是無意識地為他們的秘密謀和提供了便利。他一生中引以為傲的職業最后變得毫無價值，只有靠自欺欺人地認為主人所做的一切是促進人類社會向前進來維持自己僅有的希望與幻想。因為他心里明白一旦否認了勛爵的行為，也就相當于否認了這份工作的價值，否定了自己一生的心血。面對法拉戴先生，史蒂文斯仍然沒有清醒地認識到自我意識的喪失，因為他把全部精力都花在如何提高自己的“開玩笑”以取悅新主人。卻不知這種詼諧的方式正是掩藏在殖民者溫柔面紗下的精神控制，使其悄然無意識地成為順從的文化愚民。雖然史蒂文斯是一座顯赫豪宅的偉大管家表面看上去風光無限，但實際上卻早已成為了主人的附屬，自己沒有任何獨立的思想，辛勞付出的一生證明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結語：

史蒂文斯在達靈頓府辛勞工作一生，嚴格要求自己做到優秀男管家應具備的“克制”和“尊嚴”品質，但出于主人的盲目崇拜他一直生活在主人的光環下從而失去了自己的獨立意識。達靈頓勛爵的社會地位保障了史蒂文斯作為一個管家享有的尊嚴與光榮，這也正是當時大英帝國在國際上的輝煌時期；后來他真實身份的敗露讓史蒂文斯靠自欺欺人來繼續維持他生命存在的意義。史蒂文斯對美國新主人“開玩笑”的接受說明他仍沒有改變依附主人而活的想法，自愿成為新殖民者的文化犧牲品。縱觀史蒂文斯的一生，他對主人的態度反應了他唯命是從的品行，正是他一直信奉的英國性準則以及絕對忠誠造成了其精神上的奴性順從，從而證明了在獨立意識的喪失下史蒂文斯的一生付出注定是沒有意義的。

參考文獻：

[1][2][6]石黑一雄.長日留痕[M]. 冒國安， 譯. 南京：譯林出版社， 2008：94，103，119.

[3]史俊杰.倫理轉變中的困境-論《長日留痕》中男管家的焦慮[I]. 南陽理工學院學報，2012：39.

[4]步朝霞.石黑一雄《長日留痕》生命的悖謬性[I]. 河南師范大學學報，2012：220.

[5]娜日莎.失衡：空間批評視域下的《長日留痕》[I]. 雞西大學學報，2016：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