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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十年光陰

2018-09-18 08:35:00
大理文化 2018年9期

責任編輯:彭瓊瑤

鹵肉店的小吃

我從鄉鎮來到小城的那年,“‘阿十一’漾濞小吃鹵肉店”的餌絲是一塊五一碗。小吃店在我落腳安家的老縣委大院大門隔著路口的對面,一棟兩層磚墻瓦屋的舊樓,店面在一樓靠下的位置,白底紅字的簡單牌子掛在門額上。瓦屋頂上,暗黑的舊瓦溝里一溝一溝長著枯草。早前,這里是“漾濞縣百貨公司早晚門市部”,里面賣著許多東西,我在旁邊的縣一中上初中時,常來這里買文具。文具柜最靠下,正是現在小吃店所在的位置。賣文具的是一個漂亮高傲的冷面女子,我從來也不曾看見過她的笑容。后來聽說她成了我們學校里一個帥氣的數學老師的妻子,只是,即便如此,當學生再去買文具的時候,她并沒有因為自己成了老師的妻子而對學生稍稍更友好一些。

我在老縣委院子安下家來,然后每天走十五分鐘的路去新縣委院子上班。這時候,縣委才剛搬遷了一年多,老縣委大院臨街的大門還在,水泥門框的下腳貼著黃色小塊的磁磚,鐵皮大門刷成銀灰色。兩旁的玻璃宣傳櫥窗里還殘留著一些舊時的通告什么的,大部分地方空白著。

大院里住著許多人,好多人每天早上出了大門,在鹵肉小吃店吃一碗早點,然后向著四處去上班,比較集中的是去縣委和政府,還有一些去向分散在各處的單位。早前縣城還沒有更多發展開的時候,縣委、政府以及所屬的大多數科局單位全在這個院子里,幾乎所有在縣委政府上班的人也全都住在這里面。

我在這院子里住下來后,許多時候也去這小吃店吃餌絲。一碗餌絲煮出來的過程并不隱秘(當然,也無法隱秘),但就是覺得香,這當中,醬油、蔥、蒜、芫荽之類的配料大家都一樣,想必這餌絲的“獨門秘方”應該就在于那一鍋雜醬。在這間店里,老板(就是阿十一)大體就在邊上轉轉,有著指揮者的樣子,但不多說話,他總要在不得已時,才會偶爾搭把手。老板娘個子嬌而不小,豐滿有致,皮膚白皙,一把黑發扎在后面,隨著她忙碌的動作左右甩動。一個女兒在一旁幫媽媽的忙,然后還有一個小工。我后來才慢慢弄清,老板主要只是負責采購,至于店里的活,他基本不動手。

大約過了一兩年,小吃店搬到了現在的地方:與那棟老房子隔街相對的原縣醫藥公司的鋪面,醫藥公司緊臨著老縣委大門,一排門面,小吃店在最靠上的一間。小吃店下來是家具店,正中間一間是過廳,再下來靠老縣委大門是福建人開的五金建材店,共占了三四間店面。小吃店的那塊白底紅字的招牌也搬了過來,依樣掛在門額上。這時候,這店里的餌絲漲到了兩塊錢一碗——我說的是小碗,若是中碗或大碗,便依次遞加五毛。那棟老百貨公司早晚門市部舊樓被拆去,之后,那地方很快蓋起了兩棟緊挨的三層樓。

我有一段時間像著了道似地想吃這小吃店的餌絲。夏天中午天熱,一碗餌絲連餌絲帶湯地吃完,直吃到出汗。我那時的感覺,仿佛這店里的餌絲,永遠也不會吃到厭。

店里那個幫媽媽忙的女兒長大了,戀愛了,我有一天晚飯后和朋友去云龍橋散步,在橋上遇見她和一個皮膚白凈的男生倚著橋欄的鐵鏈站著。這女兒,皮膚和媽媽一樣白,個子比媽媽高,黑黑的頭發高高扎在腦后。后來,這姑娘結婚了。后來,這姑娘有了孩子,是個女兒。老板娘變成了外婆(雖然她還是那樣年輕,一點也沒有變化),老板變成了外公。那個姑爺是個建行的職員,下了班也常到店里來幫忙。

老縣委院子的大門早已拆去。小吃店里餌絲的價格一年一年地漲著。我后來終于發現這餌絲漲價的規律:但凡單位里的人們加一回工資,小吃店的餌絲價就要漲五毛,工資加一百兩百,餌絲價漲五毛,工資加三十五十,餌絲價也要漲五毛。這樣一路漲著,一直漲到了現在的五塊五。我甚至感覺(當然,這里面帶著我的主觀情緒),這小吃店的餌絲價是這整個小城餌絲價的“風向”,每一次餌絲漲價,總是從這店里開始的,之后,很快“擴散”到了全城。另外,這餌絲價又帶動著小城的三輪車價,我一來那年,餌絲一塊五,三輪車兩塊,從餌絲漲到兩塊以后,兩家的價格就一路賽著漲,餌絲價五毛五毛地漲,三輪車價一塊一塊地加。餌絲價漲了,三輪車價漲了,之后,農貿市場里殺雞的價格以及各樣菜品的價格都漲了。

這當中,自然有整體物價上漲的因素,可是我還是有些疑惑,這小吃店為什么消息總是這么靈通,公務員加幾十塊工資都瞞不過他們呢?丈夫笑說:“你看人家姑爺不是在建行工作呢嘛。”

人的口味,有時候會在時間里慢慢發生了變化。我如今去這店里吃餌絲的時候少了,大約一年也就一兩次,倒是有時候下午下了班在這店里買點鹵肉。補說一句:這店早上賣餌絲小吃,下午賣鹵肉,鹵肉也做得不錯,每天都有許多人買。那“漾濞小吃鹵肉店”的名字便是這樣來的。我大多數時候買的是鹵豬蹄,那豬蹄鹵得糯糯的,女兒愛吃。

老板娘的外孫女上了幼兒園,頭上扎兩個羊角揪,愛穿公主裙。老板娘的女兒在縣政府對面開了分店,比之前姑娘時候稍胖了些。就老板娘,仍是多年不變的樣子,夏天時常穿著白色或是米色的褲子,淺色的花襯衣,黑黑的頭發扎在后面,隨著她忙碌的動作左右甩動。她的身材還是那樣,豐滿有致,臉上還是一如的白皙。

倒是我有一兩回遇見當年早晚門市部里賣文具的那個高傲的冷面女子,我一眼便認出了她,她的身材雖沒有大的變化,但整個人卻有了許多歲月之痕,甚至有了稍稍的糟糠之感。百貨公司早就改制解體,不知道她如今在什么地方上班。她的愛人許多年前就調到州府的名校去了,但她似乎一直還在這小城里。

郵遞員

我剛在新縣委(人們把新搬遷的縣委院子稱為“新縣委”)三樓上班的那年,在這里送報紙郵件的是一個瘦瘦的郵遞員,戴一副淺色細邊的眼鏡,有著書生的樣子。他騎一輛綠色的郵政單車,綠色的郵包挎在后座上,兩側的兜里裝滿報紙和雜志。夏天的中午去上班,在路上看見他在太陽下努力蹬著單車的樣子,更覺出他的單薄來。

我后來知道了他姓李。他說話的聲音輕且和善。他做著這工作安靜而敬業。絕大多數時候,他總是在兩點上班以前把報紙雜志送到了這縣委大樓里每一個單位的辦公室門前。然后是一些掛號件以及匯款單,他一一地送到收件人面前,請他們簽收。我那時候開始偶爾有了一些二十三十的匯款單,便慢慢和他熟悉了起來。他對那些小得跟毛票一樣的匯款單也從來不怠慢,每次總是認真地遞來給我。后來,偶爾有一百兩百的匯款單的時候,我首先想到的是,這匯款單或許更稍稍對得住他的認真和辛苦了。

報紙雜志送在單位的“辦公室”里。我上班的辦公室在樓梯邊,單位的“辦公室”在樓道最里面,每天下午上班,看到郵遞員送來報紙,我便過去“辦公室”里翻看那些報紙雜志,也和他打聲招呼。單位里常愛看看報紙的有我和兩位老革命,其中一位老革命眼睛不太好,要把報紙拿到他辦公室里,然后戴上老花眼鏡、就著窗口慢慢看。

后來有一段時間,報紙雜志來得有些斷續。又后來,來送報紙的換成了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他騎的是一輛電單車,下午去上班時,常見這輛電單車停在樓下。這新來的年輕人個子高且直,在樓梯上遇見他抱著一大抱報紙雜志上樓時,我的心里少了許多負擔。年輕人因為剛來,對這樓上的各個單位還不熟悉,還有那些有個人郵件的人,他也需要一一地向人打聽。因為不熟悉,他每天在這樓上送報紙雜志和郵件花費的時間比之前那位要多一些。聽人說,之前那位姓李的郵遞員身體不太好,需要休養,聽說他以后不會再做投遞了。

大約是過了一年左右,有一天,突然聽得一個消息,說是有個年輕人在縣城外面馬廠壩子的大公路上被車撞到,當場死亡;又說,這被車撞到的年輕人正是在縣委樓上送報紙的那個郵遞員。我聽得驚詫,一時回不過神來。這怎么會呢?這么年輕的小伙子。到底是什么樣的車撞的他?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那個年輕人真的沒有再回來。報紙雜志每天都得送。很快,郵局派來了新的郵遞員。這次新來的郵遞員也是個年輕人,頭發黑而卷曲,樣子看著瘦卻精干,這從他上樓的腳步里就感覺得出來。這新來的郵遞員,很快就熟悉了這樓上的所有部門和單位,以及幾個常有個人郵件的人。他也總是在每天下午上班之前就把報紙雜志送到,送完報紙,大家也來上班了,他便一一地派送個人郵件。他叫我“左大姐”,給我送來郵件的時候,告訴我說:“左大姐,又有你的匯款單了。”兩邊手里,一邊拿著匯款單,一邊拿著簽收表,肩上掛著單肩郵包,里面放著需要單獨派送的郵件。他把簽收表遞給我,指給我在第幾格上簽字,離開的時候,每次總是說:“你忙著噶。”

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后來有一次,我有一個郵件沒有收到,去到郵局的分發室查找,里面的人問了我的地址,又問是哪個郵遞員負責在那里送,我描述了郵遞員的樣子,里面的人便說了他的名字,我沒有太聽清。后來剛好在墻上看到一個投遞員名單,才弄清了他的名字,叫曾國軍。又過了幾天,我那個郵件寄來了,原來,這郵件之前的時候是還沒有寄到。我后來發現到,我這次去查找郵件,變成了像是一種“告狀”,這之后,每有我的匯款單和郵件時,這年輕人變得更加小心,有時候我沒在,郵件由同事代為簽收,他也一定要在事后告知我,問我有沒有拿到。我為此很不好意思,深覺愧疚于他,他本來就那么認真敬業。好在,他并不計較,每次見了我,還是那么開朗地叫我“左大姐”,我有時候叫他“曾師”,有時候直接叫他“小伙子”。

在三樓的辦公室上了八年班后,我換了單位,調到了二樓。之前三樓的辦公室窗子向北,后來二樓的辦公室窗子向南。我和小曾已經很熟悉了,我告訴他我換了單位,之后一段時間,可能還會有一些郵件寄到我原來的單位,我請他幫忙留意著,把郵件直接送到我現在的單位來。小曾果然不負我的拜托,把那些寄到我原來單位的郵件一一地直接送來給我。

郵局就在我每天上班的路上。郵局的面前是一個十字路口,縱向的路是蒼山中路,是縱貫縣城的主街,橫向的是漾江中路,往東連接雪山河二大橋,之后出縣城。早前這十字路口的正中是一座圓形的街心花園,里面做了假山水池,后來拆去了。我有時候在郵局面前遇到之前那個姓李的郵遞員,他仍是那么瘦,仍戴著那淺色細邊的眼鏡,和善地跟我打招呼。

整個縣城的街道格局,以蒼山中路和漾江中路豎橫相交形成主坐標。我之前上班的縣委院子在蒼山西路40號,如今上班的地方在漾江中路69號。我在那縣委院子里上了十年的班,離開的時候,很舍不得郵遞員小曾,心里想著不知道之后,能不能遇著像他這樣的郵遞員。我已經問過他了,我新上班的地方,不是他負責的區域。

這小城太小。我有時候填寫一些表格,里面的“工作單位”和“通聯地址”寫的總是一模一樣的字。在這小城里,郵件的地址往往不用寫某街某號,只要寫上單位,哪個單位在什么地方郵遞員全都清楚。唯一一次是去年年底,我去郵局訂閱一份雜志,那個負責訂閱的女子一定要我寫上單位的具體地址,我一時說不上,于是打電話回單位里問,問清楚了告訴她說:“漾江中路69號。”也是因為這次訂雜志,我才認真地弄清楚了我現在上班地的地址。每個月,我訂的那本雜志送來的時候,上面就用圓珠筆寫著:漾江中路69號。

當然,郵遞員是不用看這個地址的。在這里送報紙的郵遞員中等個子,騎一輛電動車,頭上常戴一頂迷彩軍帽,有時候戴一副淺色墨鏡。他來送報紙的時候,許多時候不進門,只站在門口把報紙雜志放到進門的椅子上,當有我個人的郵件時,他才進來到辦公室里遞給我。這郵遞員不管是遞報紙還是帶給我匯款單都不大說話,只是安靜地放下報紙,或是進來安靜地把郵件遞給我。

我來到這里快半年多了。郵遞員每天下午大約四點左右來到。我一直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個吹葉子的人不見了

那個吹葉子的人,他慣常的樣子是這樣的:穿一件舊軍衣(武警式那種),敞開的軍衣里面穿一件襯衣,襯衣的扣子很隨意地扣著幾個,有時候襯衣里面再穿一件T恤,又或者軍衣里面單獨穿著T恤,襯衣和T恤,大多數時候都分不清顏色。頭上戴一頂帽子,毛線帽或者舊軍帽。大多數時候,肩上背一個大籃子,籃子里裝著他撿拾來的飲料瓶易拉罐廢紙箱什么的。左手扶著籃子的肩帶(為此,他的籃子看起來總是向左肩傾斜著),右手拿一片樹葉含在唇上,一路走一路吹著歌。那些歌大多數都是八九十年代流行過的歌,也有早年的革命歌曲。在這座小城里,他是唯一一個吹葉子的人。

他的葉子是很隨意的。一般吹葉子的高手,但凡是片樹葉,含在唇上就能吹出聲,他吹葉子,大體也到了這個“段”。另外,他吹出來的歌旋律貼合,沒有“左”音,這也表現出了他的樂感。有一段時間,我常在我們小區里遇見他,他總是背著大籃子,一面走,一面吹葉子。我發現到,他即便是一個人走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時常是暖的,像是隨時準備著,等遇見要打招呼的人時便馬上露出笑容來。

在我的印象里,他吹葉子是近幾年的事。早幾年的時候,他在這小城的街上,那時候他的固定的“行頭”是一架不大的錄音機,走到哪里,提到哪里。錄音機里常放的是八九十年代臺灣女歌手的歌。那個年代臺灣女歌手的歌大約都有一個特點,就是每一句的尾音都拖長且顫抖,“情網……情網……最難闖……左右為難心迷茫……”每一句的后面都是長長的“啊昂昂……”曾經,手里提一架錄音機招搖過市,那是八十年代的城市風景,而今他一個人,把一個時代的風景獨自“繼承”了下來,他和他手里的錄音機,是這小城里人人熟悉的風景。那時候,他的肩上還沒有背籃子,唇上也沒有葉子,他只是手里提架錄音機,走到哪里,提到哪里。在我來到小城安居的頭兩年,他也還提著他的錄音機,一路走一路放著歌,偶爾,與什么人蹲在街邊說話時,才把錄音機暫時關掉。

關于他手里那架提了多年的錄音機后來是什么時候不見了,或許沒有人說得清。他背上的那只大籃子是什么時候開始背起來的,同樣也沒有人注意。人們只是看見,他的手里沒有了錄音機,肩上多了一個籃子,唇上多了一片樹葉,走到哪里,吹到哪里。他早些年走在街上是什么樣的神情,人們或許已經開始慢慢淡忘。等到了他吹葉子的時候,我遇見他時,見他的神情卻常常是暖的,像是時常準備著要露出笑容來。是有一次,我在小區進來的路上遇見他,那天他意外地沒有戴帽子,我看見,他頭上的頭發大多白了,由此我也才注意到,他短短的胡子也大多白了。他在歲月里慢慢變成了一個吹葉子的神情慈和的人。

他每天在這街上,背著籃子,唇上吹著葉子。在這座小城里,似乎并沒有人鄙薄于他。我常在樓下的路上遇見他,他依舊穿著他的舊軍衣,里面的襯衣和T恤常常分不清顏色。如果說,他早些年在這縣城里的身份是模糊的,那么現在,他的身份安定了下來:他如今是一個背著籃子的拾荒的人。

后來,聽得人說,他生病了,回家里去了。聽人這樣說起的時候,我想起來的確是一久沒見到他了。在這座小城里,好多人都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比如早前幾年常常在清晨坐在郵局拐彎處街道旁默默看著街面的那位頭發花白的奶奶,她好像是小便失禁,從她身旁走過的時候,常常聞見一大股味。比如那個曾短暫住在郵局屋檐下,穿長衣領褂,戴頭帕,臉上長滿老年斑,手上戴一只粗鐲子的奶奶(她好像還抽煙),她每天早上都把她的“鋪蓋”卷裹得很規整。又比如那個光著頭,有時候穿著褲子有時候穿著裙子,卻不變地拿著一個小收音機穿行在大街小巷的男子,他每天“起”得很早,他的收音機,音量總是放到特別大,而且信號特別好,特別清晰,像是一個義務流動廣播。這些人,他們都在某個時候安靜地離開了,去了別的地方,或是別的世界。

想來已經快兩三年了,那個吹葉子的人一直沒有回來,或許是他的病還沒有好,也或許,是他不準備再回來了。

新縣委

小城的人們把縣委新院叫作“新縣委”,把縣委以前所在的院子叫作“老縣委”。老縣委是一個大院,以之前縣委辦公的小院為核心,小院的外圍是生活圈,一道大門臨街而立,是后來慢慢才拆去的。在幾年前進行的縣城新區劃中,老縣委大院被命名為文苑小區,然而,這名字除了用在新更換的身份證以及電費水費單上,一般情況下都不大被人們使用,人們還是把這院子叫作老縣委。我住在老縣委院子里,每天步行到新縣委院子去上班,需要十五分鐘的時間。冬天早上去上班,從家里走到單位,剛好走到身暖。

新縣委院子是單純辦公的地方,院子不算大,一棟坐北向南的五層辦公樓,一方坐東向西的會議廳。東北角上一棟三層小樓是周轉房,也是坐北向南。周轉房和辦公樓中間還有一點空,建了縣委食堂。樓前的院子是四方形的,西面和南面以疏疏的欄桿為圍墻,沿“墻”下砌起一米來寬的花臺,當中植著花木,有綠竹、玉蘭、桂花、小杜鵑等等,辦公樓前兩側和會議廳前面兩側亦是。花臺往里是劃好的停車位,停車位往里是走道。大門在院子的東南角。整個院子的正中是一整塊從地面高起約三十厘米的院“芯”,也是四方形,邊寬約三十米。在這上面,左右兩側修有互相對稱的長方形花圃,中間為貼磚空地,空地頭上正中是升旗臺。在兩方花圃里,各植著兩株榕樹,當中,以東面花圃里靠大樓的那株最是茂盛,花是花葉是葉的,春天花落的時節,頗有些落英繽紛的意境,而夏日里則在旁邊的走道上灑下一地濃密的陰涼。

我上班的辦公室在三樓,窗子向北,比較少風。窗下隔著小巷的院子聽說是郵電局的住宅區,樓前的院子很寬大,大多數的時候,那院子里總是安靜著,不見人影。院子里靠近樓前的地方有一株橡皮樹,葉子又大又厚。橡皮樹一年一年長得快,夏天下雨的時候,我常站在窗前,看那棵樹在雨里的樣子。雨聲朦朧,耳中分辨不清雨落在那樹葉上的聲音。

安靜的下午時光里,窗下的巷道里有時傳來“收廢紙酒瓶……”的喊聲,尾聲長而稍稍嘶啞。我聽得出那個聲音,那是一對外地夫妻,男的瘦小,女的稍高些,男的一路喊著“收廢紙酒瓶……”女的總是安靜地走在板車旁邊。他們也常到我們小區里去收廢品,時間久了,我便熟悉了那個“收廢紙酒瓶……”的聲音。那個一路走在板車旁邊的妻子,貫常穿著一件仿“夢特嬌”的棗紅的薄毛衣,樸素的神情里帶著稍稍的遲鈍。

單位的會議室在窗子向南的邊間,院墻下花圃里的綠竹一年一年往上長,長到了這三樓的窗前來。夏日炎熱,我沒事時就到這窗前來等風。似乎,南窗的風總是比北窗要多些,兼之,又有這綠竹臨窗婆娑,清影颯颯,即便無風,似也得了清涼。

緊臨著會議室的是單位的“辦公室”。郵遞員在每天下午上班時間把報紙雜志送到“辦公室”,我常過去翻翻。和我一樣來看報紙的還有老革命羅叔和施叔,羅叔坐在“辦公室”茶幾前的木沙發上看,而施叔多數時候要把報紙帶回自己的辦公室,然后帶上他的老花鏡,將報紙遠遠地舉著慢慢看。

單位里的人出出進進,去去來來。有人調進來了,有人調出去了,有人退休了。羅叔和施叔兩個,是羅叔先退休的。施叔身體不太好,在一段時間的病養之后,又回來上了一陣班,之后也退休了。在這樓上也一樣,什么時候,上上下下地,見又多了一些新面孔。而一些老面孔待發覺好久不見,才知道已經離開了。

我在那間三樓的辦公室待了八年后,換了單位,上班的地方在這樓二樓南面的邊間,是單位的會議室。新的單位辦公比較擠,在我來之前,就有兩個人在這會議室里上班,我來之后,自然地,也安排在這里。這會議室,東面和南面各有兩道窗子,我來到這里的時候,時令正進入冬天,上午,太陽從東面照進來,到下午則從南窗照進來,一天上班中的大多數時候,這屋子里總是暖和的。我坐在東面的窗下,窗外樓下是食堂門前的空地,擺了幾盆盆栽,記得當中有一株是桂花。南窗下的樓前花圃里有一株紫色的三角梅,在夏天的雨后總是特別地明媚鮮妍。

我在這窗下讀的第一本書是文山彝族愛情敘事長詩《娥拜姆哈》,是我在這會議室角落的一個紙箱里發現的。姑娘娥拜姆哈和男孩偌莫戛滕是兩個同日生下的孩子,詩中說,男孩偌莫戛滕長得像只金鹿一樣活潑可愛,姑娘娥拜姆哈長得像朵蕎菜花一樣多姿多彩。在故事里,娥拜姆哈和偌莫戛滕成親后,受到各種阻撓、破壞,娥拜姆哈遇難后,得到狐貍精和白云仙姑的幫助而復活,戰勝了邪惡勢力,解救了受難的鄉親,解救了偌莫戛滕。長詩悲壯凄美,有著大多數民間敘事歌謠的團圓結局。陽光的邊框從西墻上一點點往下移,移過橢圓形的會議桌,再移到地上,最后移到窗下的桌上,食堂里炒菜的香味從窗口絲絲飄來,又到了下班的時間。

夏天的時候,這大樓里最涼的是一樓。下午上班,一路打著傘卻擋不住酷熱,一直到走進一樓門廳,這才立馬感覺涼了下來。門廳外伸廈下的兩側,左右各有對稱的盆栽花木,說得上名字的只有兩盆白茶花,花開時慢悠悠地,今天見張開了一瓣花瓣,等明天或是后天,才又再張開一瓣兩瓣來。

我在那間會議室里待了兩年。我從這院子里離開的時候,恰好又是初冬。縣委大門的外面、會議廳南墻下窄窄的花圃里,兩株桂花又開落了一季。當時在三樓上班時在隔壁黨史辦的蒙大哥這時候已經退休了。我新上班的地方,比在新縣委院子上班時近了一半路,每天只用走六七分鐘就能到。

我有時候在街上遇見當年的羅叔和施叔,相互高興地問候著,心底里升起舊有的暖。

少年

少年蘇陽,我是看著他長大的。

蘇陽來到我家樓上那年,剛好上一年級。他媽媽從鄉上調到縣里的一個單位,想必正是為了蘇陽能來縣城里上學。之前,他們一家都在鄉上。樓上的房子,半年前主人才仔細裝修過,蘇陽家買下這房子后,沒有再叮叮當當敲打裝修,而是安靜地住了進來。

蘇陽還小,他媽媽沒有讓他自己帶鑰匙。蘇陽有時候放學回來,他媽媽還沒有回到家,便會來敲我家的門,開始的時候,他還夠不到按門鈴,只是“咚咚”地敲。門開后,蘇陽站在門口說:“孃孃,我媽媽不在家,我在你們家打電話給我媽媽給得?”平靜的問話中帶著必得的倔強。他知道我一定會說“得”,所以一邊說,一邊走進來,直接去到電視機旁的座機電話那里。蘇陽在電話里每次問他媽媽的都是那句話:“媽媽,你在哪里?”然后他媽媽在電話里回答了他。掛上電話,蘇陽多數時候會告訴我:“我媽媽一會就回來了,我在這里等我媽媽。”然后去坐到沙發上,書包也不脫下來,依然在身上背著。也有時候,蘇陽會告訴我:“我媽媽說讓我去她旁邊。”然后背著書包出門,下樓。

我很聽得出蘇陽的敲門聲,干脆而執著,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在放學時間會來敲門的,往往只有蘇陽。我有時候手上正忙著什么事,一時騰不開,他會一直敲,而不是換一家去敲門。后來等蘇陽夠得到門鈴了,也是這樣,固執地按,一直到我開門為止——他似乎總是相信我一定會在家。而事實也一直證明,他的相信從來沒有落空過。每當中午或是下午放學的時間,外面敲門聲響起,大體上便是蘇陽。他媽媽又不在家了。

蘇陽爸爸還在鄉上,周末或是放假的時候才回來。我后來知道了蘇陽爸爸,才發現這孩子,遺傳了爸爸的樣子,以及媽媽白皙的皮膚。他調皮,上下樓梯的時候極少端端正正走在中間,而是一路抹著生銹臟污的欄桿扶手下去,又或者,用手一路掃著墻壁上來,并且口中一路“嗚嗚”呼嘯著。他的眼神,清澈中帶著固執和倔強。我后來看見蘇陽爸爸,感覺蘇陽身上的固執和倔強應該來自于他,只是他如今已歷練成了一個沉穩的男子,故而眼神里更多了一份平和。

蘇陽媽媽看著是個安靜的人,我們之間便也就淡淡地,多年來也就是樓梯上或是上下班路上遇見了打個招呼。蘇陽媽媽只有一種情況會來敲我們家門,那就是她晾在窗外鐵線上的東西掉到了我家樓下二樓人家的擋雨板上,她便要來我們家里,從我家的窗口,用一根木棒把掉在下面擋雨板上的東西挑起來,或是直接扒到樓下路上,再到樓下去撿。

倒是有時候,我在家里,隱約聽到樓上蘇陽媽媽大聲說蘇陽的聲音。周末的上午,蘇陽的同學小云和習劍川慣常早早到樓下來叫他。兩個人先是懶懶地叫“蘇——陽——”“蘇——陽——”。樓上沒有蘇陽的聲音。后來,叫聲變成了“蘇陽!”“蘇陽!”之后,聽到樓上窗子拉開的聲音,然后聽蘇陽媽媽在窗口對樓下說:“你們別叫他了,蘇陽要做作業。”也有時候是蘇陽,對著樓下略帶委屈地說:“我媽媽讓我先做作業,我等下再跟你們玩。”然后“唰”拉上了窗子。

有一兩回周末的下午,想是蘇陽媽媽不在家,蘇陽呼朋引伴,邀友“嘯聚”。待我在樓梯上遇見時,六七個孩子,乒乒乓乓從樓上呼嘯而下,幾欲推倒樓梯的欄桿。被這幾個孩子“遨游”過的蘇陽家,其情形可想而知,想這孩子,到時候要被媽媽罵了。

大約是上四年級的時候吧,蘇陽有了自己的鑰匙,只是,他媽媽不在家的時候,仍然還要下來打電話找媽媽。再后來,蘇陽開始帶了自己的手機——所謂長大,便是開始一點一點地自我擔當。他不再來家里打電話找媽媽,但是見了我時總要叫我。他叫我女兒姐姐,叫我女兒她爸叔叔。

蘇陽初考完的時候,我傍晚在樓下路上遇見他,問他考得怎樣,他回答我說:“還是不錯呢。”后來,他果真考進了縣一中的尖子班。九月開學時,蘇陽穿上了縣一中的校服。大約是因為這新校服的原因,我忽然注意到,這個曾經坐在我家沙發上跟我搶遙控不讓我看電視劇的孩子,他已經長得這樣高了。他背著書包的樣子,不再有那種吊著的感覺。他這時候看上去已經比他媽媽高了,看樣子,不久他還要高過爸爸。我注意到他腳上的鞋子,應該穿到了38、39碼。

少年總是羞澀而敏感的。我發現蘇陽如今在路上遇見我時,會盡量地避開以免打招呼。到真的在樓梯上“狹路相逢”時,他還是會叫我,只是那一聲“孃孃”輕而短促,若偷一般。我還聽女兒說,住在蘇陽家對面的老鄉家的女兒,和蘇陽是同學,只是他們現在相互都不肯說話。

想起來,我已經有許久(也或者是兩三年吧)沒有聽到小云和習劍川拖長聲調在樓下叫蘇陽的聲音了。習劍川家現在搬去了別的小區,這孩子,以前看著總像長不高,如今卻像過夜的春韭,忽然竄高了一截。小云我許久沒有見到,瘦瘦的他想必又長高了。

今年9月,少年蘇陽就要升初二。半大的少年,有若夏天雨水里的樹木,就要在時光里“唰唰”地飛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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