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的詩

東籬

贊美詩

這是金秋的一天

早晨的一縷光線，透過窗玻璃

正打在妻子擺弄花草

稍顯蒼老的手上

飛翔的塵埃，分享這

靜謐的一刻

新鮮的蔬菜

讓我覺得生活的全部

在此：請趁我大好年華

煮沸我。這煙火的人間啊

給點兒顏色，遠遠不夠

你賜傷口，我還以乳汁

熱鬧的公園

被大爺大媽們一再翻妙

有人老歌老唱

有人醉心國事

在一叢金銀木的紅果間

遷徙中短暫停留的繡眼鳥

聽到了這一切

腳下是清溪

抬頭。有云朵

隨我至此

石窟里的地黃

河水清且漣漪

游船如織，夜鷺翔集

誤將伊河作洛河

神女仍在曹子建的賦中游

越過龍門，眾生還是眾生

獨不語的石頭，成了佛

慈祥地注視著眾生

眾生不解，喧嘩依舊

有地黃，天不怕地不怕

居佛室而搖曳在石縫間

似佛而非佛

治愈著人間的虛癥

徽州的月光

在徽州，我無法向你描述

那輪照古人也照今人

照故鄉(xiāng)也照異鄉(xiāng)的明月

我只想剋一塊西遞

或宏村的墻皮

用宣紙包好，寄給你

你理解的水墨，就是我眼中的

白墻青瓦

它由潮濕、歷史的風(fēng)塵

與光陰的漬跡組成

如果嵌在蒼山、碧水、翠竹間

它依然很白

白花花地傾瀉

白花花地倒映

白花花的

流水的歲月

與公子南徽州同游，兼論意思

與采薇的處處皆風(fēng)景，花草蟲鳥

都通人性不同。在徽州

公子南一路都在嘆息：沒意思

我說：看歷史，看文化

看建筑，看三雕

他說：“有意思嗎？”

我說：這粉墻黛瓦，這奇松怪石

這……

“這有什么？”

我說：人生不僅僅是吃牛排，玩游戲

看周星馳，聽小岳岳

“難道愉悅不是生命的第一要義？”

我說：“黃山歸來”句

源自明代的徐霞客……

“不過人云亦云。”

我說：隨大流是眾生的常態(tài)

“如果多你不多，少你不少

那么你完全可以死掉了。”

我的困惑在此。我的杞人憂天

在此。我的欣慰也在此

中秋后，荒山獨坐

老天把臉拉到

誰欠他八百吊的長度

漫山的小野菊不明白

為什么向日葵

會被集體秋決

半空中的鷂子鳴叫著

是找尋配偶

還是覓獵食物？

我獨坐山頂

不是思忖破敗的鄉(xiāng)村

山腳下的農(nóng)民在收獲

不喜也不悲

遠處婚慶的歌聲

與白事并無二致

仿佛一句箴言

亙古如斯

五花草甸

一棵草被鏟除

兩棵草被鏟除

三棵草被鏟除

一株花可憐見

兩株花可憐見

三株花可憐見

創(chuàng)門都有鄉(xiāng)下野孩子的名字——

狗娃、耬斗、老牛筋、藍刺兒頭

它們都有鄉(xiāng)下野孩子的命運

野蠻地生

野蠻地長

先是不管不顧

后來無聲無息

當(dāng)它們抱起團

像地榆一樣舉起紫紅的拳頭

像金蓮花一樣扎起黃色的頭巾

像小花草玉梅一樣扯起粉紅的旗幟

浩浩蕩蕩

激起拳蓼一樣乳白色的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