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去往香山的途中（組詩）

劉劍

深秋去往香山的途中

當天空中布滿烏云時

霧霾也會出來搗亂

紅葉在朦朧中令人炫目

去往香山的路已被堵死

此時去賞紅葉的人都是心靈美好的人

他們坐在車里擺弄著手機

不再關注路況，如此淡定

染滿紅葉的秋風從香山吹下來

像一群久未回家的寄宿生

學習生涯結束

我不知道知識與風景之間還有多少

感官的距離

正像在這堵死的路上

我想著會有一些意外的收獲

比如對一個人的真誠和對某些風景的真誠

情況如有變化

我們能否保持著足夠的理智與耐性

前往康科德

迷戀被落日映紅的閃著粼粼波光的

瓦爾登湖的遠岸

迷戀山崗之上即將入眠的康乃馨

迷戀那座密林旁梭羅居住過的小木屋

為路易莎·梅的《小婦人》而神魂顛倒

為睡谷公墓長眠著奧爾科特、愛默生、霍桑以及梭羅

而祈福、禱告

一個來自中國的“超驗主義者”急步穿過嬉戲的花徑

欲追上一只迅疾飛出樹林的烏鴉

卻奔上了梅里麥克河上的一座木橋

鐘聲敲響、灰雁翔集的沙丘蘊藏著

烏云中的閃電

康科德河也會趕來

兩條河在此相會絕對是個好主意

基督降臨，沒有解決不了的爭端

掉進鞋子里的沙礫已摩擦得熾熱

坐在一塊花崗巖上把沙礫倒掉

然后繼續趕路

發誓要走進一方凈土

聽說你已抵達愛琴海

聽說你已抵達愛琴海

聽說你已抵達藍寶石的夢境

聽說你已在愛琴海掀起一場風暴

聽說你已把夢境和風暴都變成一個巨大的虛空

能夠掀起愛琴海風暴的只有你了

能夠請下奧林匹斯山的諸神的

只有你了

用它數千年集聚的文明和宗教

制造太陽神、制造月亮神

制造幾何學的圖案

制造柏拉圖、制造蘇格拉底

制造亞里士多德、制造阿基米德

在雅典娜種下的橄欖樹下

聽夜鶯的歌唱、聽愛琴海的琴聲

愛琴海的琴聲讓盛怒的波塞冬恢復平靜

愛琴海的琴聲讓善嫉的赫拉心生寬容

愛琴海的琴聲讓陰郁的哈迪斯得到開心的笑容

把曲折的海岸線無限制的拉長

我看到一杯中國紅茶在晶瑩剔透的水晶玻璃背后飄蕩

著云霧

散發著濃郁的馨香

一棵樹的命運

門洞大開梧桐樹的手指冰涼

一把鋼鋸在鋸著樹冠下的年輪

一只蜥蜴在樹葉的背后咀嚼著智齒

地下深埋著磐石

挖掘機日夜不停地工作

在我頭頂的橫梁上，珠寶和古董

被白蟻的帝國收藏

如果仲夏的暴雨將高聳的樹冠壓彎

我愿將所有的雨水收集

讓樹代替天空代替烏云

甚至讓它們代替雷暴

我不會說出樹的年輪

至少樹比人的境遇要好一些

它永遠不會說出曾經遭遇的痛苦

甚至連想也不會想

有時候人的感嘆還不及一塊蒼白而

斑駁的樹皮

感嘆無用，祈禱也不見得有用

我們雖與樹一樣深深根植于土地

但內核千差萬別，一棵樹的核心

是人類水遠無法想象的

奇跡往往就在松鼠們的快樂中體現

人們好奇

我真的很慶幸還會有那么一份好奇

這是我不會放棄希望唯一的理由

我在月光下等待著一位失意者

月光映照在山脊與農莊的屋頂

小溪與后庭不在其中

說好的約會，她卻不來

我等到花墻外八月桂姍姍而來的花香

月影在動，腳步驚動節氣

大地鋪開所有的秘密

一堆亂石袒露出世界細小的波浪

紋理清晰可見，像失約者身邊的往事

沒有提及的事物在夜晚變得暗淡

我只欠一朵玫瑰的愛

一朵玫瑰的愛足以撫慰平生

誰能讓耀眼的月光變藍

誰能讓一枚百合開花并生長出月亮

誰能讓我業已破碎的生活重新復活

明天太陽將會繼續消沉

時間只是月光的贊美者

明月高懸，其實它是一只古老的耳朵

善于聆聽，也善于播頌

而我在這聆聽和播頌的神曲中驟然皎潔如月